2.24.2023

【瑪奇短篇】Lost Artwork in Avalon

 長期駐守在阿瓦隆門的見習騎士們,難得接到了駐守以外的偵察任務,羊皮紙卷軸上清清楚楚地寫著偵察的目的地是阿瓦隆境域內的居住地遺跡,那座靠近海邊的城堡廢墟,是目前由夏至組管理的區域。這個地點他們還沒有機會仔細觀察過,這是一個良好的機會,讓他們再深入這塊應許之地一點點。

艾薇琳原本並不願意讓這群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深入太多,畢竟聖域裏面還有很多未知的因素,連正規騎士要長期呆在裏面也十分困難,更何況那座廢城裏頭還有一些未為人知的機關和陷阱。只是亞特的一番話,有道理得得連這一位冬至組組長也無法反駁。

「我認為他們有必要知道真正的歷史,艾薇琳,而偵察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手握着象徵團長地位的聖劍,站立在圓桌首席的亞特,聲音落地鏗鏘:「我們作為祂的追隨者,已經遺忘得太多了。」

——已經遺忘得太多了。

這句話實在太有力了,無論是初代團長決定抹消一切有關他的歷史,還是艾爾班的後代壓根沒有深入調查這段過往,「遺忘」這件事本身就是不可磨滅的事實。艾薇琳只好輕輕嘆了一口氣,默許了這個計劃。難得現任團長能說出這麼正經的話,她也不好意思再推搪下去。

只是,亞特隨後又補充了一句:「放心吧!畢竟約亞小姐也在呢!」

果然。艾薇琳下意識地扶住了額頭,心想這個孩子還真的一如既往地講話不經大腦。不過她倒也沒有繼續反駁亞特的計劃,冬至組的組長自有她的考量。畢竟前來協助的米列希安是諾蘭約亞呢,艾薇琳心想,除了實力足夠照顧好那群見習騎士以外,她的身份還相當特殊。

——神艾托恩第一把劍的妻子。這樣的身份是否能揭開聖域另一重神秘面紗呢?艾薇琳沉思,以那家伙的性格,真的藏了什麼在聖域裏面也不意外。於是圓桌會議隨著一切計劃塵埃落定而散去,但或許在場的艾爾班騎士都沒想過,初代團長將一切都隱藏起來,或許是為了藏住一個小秘密也說不定。

 


諾蘭約亞領著洛根、寇爾和艾樂莉絲來到這片廢墟時,是圓桌會議散會的翌日,他們踏上這一塊寧靜的土地時,是天朗氣清的好天氣。精靈拿著卡茲遠塞給她的,那封一看就知道是隨便封上蠟引的信函,找到夏至組的組員交接一番之後,她身後的見習騎士隨即就在她眼皮底下四散到各處了。

偵察任務通常只是觀察環境、搜索遺物這類簡單的工作,加上三人組也逐漸適應了阿瓦隆這日漸濃厚的神聖之力,諾蘭約亞倒是不擔心他們會出什麼意外。

這可以說是一個休閑的下午吧?精靈一邊思忖,一邊抬頭看向那對於她來說高聳得看不見盡頭的門廊遺骸。白牆,紅瓦與青山,精靈伸手撫上斑駁的石牆,指尖碰上了小碎石和沙塵的觸感,她閉上眼睛,在一片漆黑的視覺中緩緩向前走。

某些塵封在精靈心底的回憶和畫面,正隨著她前進的腳步逐漸翻湧出來。

她想起在阿瓦隆城的正門總是能聽見馬蹄不絕的聲音,那可能是獨角獸在阿瓦隆騁馳的聲音,但更多時候,是初代團長帶著騎士們從邊境地踏著煙塵回歸的蹄聲;她想起順著正門而進,就能看見祭司在迴廊與中庭之間穿梭,他們或是在準備早禱,或是在準備彌撒;她想起當拱門數到第七個,那個圓頂的祭壇躍然於眼前的時候,祭司們誦經的聲音便會不絕於耳。

當時領讀的是誰呢?她稍微回想了一下,有時是卡爾利,那個此時已經變成了小孩幽靈的祭司組組長,有時是則是蒂亞卡,略顯內向卻對自己的信仰堅定不移的女祭司。諾蘭約亞從來對這些事情閉口不談,連艾爾班騎士團都不曾告知。沒人知道,這位米列希安竟陰差陽錯地在在許久以前的阿瓦隆生活過一段時間。

「真難得會在聚能以外的場合看見您呢,那群孩子也是您帶過來的嗎?」

沉實的聲線打斷了諾蘭約亞的沉思,精靈睜開眼睛,目光對上了卡爾利的微笑。這位小幽靈一如既往地的佇立在這個廢棄的祭壇上,帶著若有所思的表情,打量了一下年輕的騎士在這個居住地遺跡東摸摸西摸摸,隨後目光又回到了精靈的身上。

「剛好有些事情。」諾蘭約亞往旁邊坐下來,輕聲回應:「偵察任務。」

「哈哈,真像那群孩子會做的事情。」卡爾利眨眨眼:「只不過那些已經團長大人被洗刷掉的痕跡,到底又能找回來多少呢?」

「說得也是。」諾蘭約亞托著臉,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托爾維斯做得有多徹底,徹底到連他的心腹卡爾利,如今能記得的事情也所剩無幾。

只是隨著聖域打開,就像纏繞在秘境的迷霧漸漸開始散去一般,卡爾利突然開了腔,說他最近想起了一首短詩歌。沒等精靈給反應,這個小孩子模樣的祭司就抬頭看向了天空,唱起了歌。

「在那遙遠的『應許之地』
在那神秘與神聖的境地
渡鴉叼起蘋果木枝漫游於此
日復一日

越過四季如春的世界樹
越過那紅瓦白牆的深處
謹以聖盾之光加以守護
是渡鴉展翅翩翩起舞……」

短歌很快就完結了,卡爾利仿佛沒看見諾蘭約亞驚訝的表情,繼續自顧自地說道:「您就姑且當作聽了一個老人家的碎碎念吧,在想起這首歌的那一刻,我總覺得寫下它的人,心裏肯定藏著對某人的無限祝福……」

畢竟神艾托恩的信徒,總是很擅長把信念藏於話語之中。卡爾利説著:「尤其是團長大人……儘管我已經忘記了他的尊容,但畢竟那些承傳下來的聖詩都是他寫的呢……」

可是誰說艾爾班的初代團長只會寫聖詩呢?

「老身至今仍然很懷念那段時光,在我印象中團長大人從來沒笑過,直到那天漆黑的羽毛從聖域的上空飄下來……」卡爾利看向那雙紅色的眼瞳,意味深長。:「那位消失的渡鴉之神,我至今還是很感謝她……感謝她教會了團長大人,什麼是『愛』。」

「你……記起來了?」

「誰知道呢?亡靈的想法並不是那麼重要呢。」卡爾利哈哈大笑:「比起這個,您不想去那邊的遺跡看一下嗎?」

諾蘭約亞愣了愣,目光順著卡爾利所指之處望去,那是居住地遺跡的一側,哨塔的附近。她想起來了,被初代團長救下來以後,她暫居的房間就在那附近。

「我去去就回。」

精靈幾乎是用盡了最快的速度跑向了原本是哨塔的方向,再也顧不上掩著嘴偷笑的卡爾利,也顧不上是否會踏中陷阱或是觸動機關,更加顧不上仍在執行任務的見習騎士們。她停步在哨塔的下方,翻出那些藏在了舊時光裏的記憶。

——從正門步入阿瓦隆之城,左手的方向是人們生活的地方,哨塔的正前方,最靠近初代團長房間的客臥,曾經沉睡着渡鴉之神。

精靈要找到那個地方,不費吹灰之力。而當她的指尖,觸碰到被草地半掩蓋的花崗岩石板之時,她聽見了那一把熟悉的聲音,伴著魯特琴的琴聲,唱起了歌。

「在那遙遠的『應許之地』
在那神秘與神聖的境地
渡鴉叼起蘋果木枝漫游於此
日復一日……」

米列希安的指尖滲出了湛藍的光芒,聖盾庇護纏繞在她的周身,幻影解除,那道被刻意掩藏的地下室木板門闖進了精靈的眼簾。看起來是有人在護著它,它完好無損。木板門沒有門鎖,她輕輕一拉就打開了,設置這個裝置的人大概很有自信,並不會有人找到這裏,除了精靈。

於是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一下響指喚出了小火苗。那微弱的火魔法充當燭光,一邊搖晃著,一邊照亮了面積不大的地下室。

那邊什麼都沒有,沒有裝潢,沒有家具,唯獨殘破不堪的石牆上掛着一幅斑駁的油畫。畫中人的臉和輪廓早已經隨時間模糊了,但精靈還是能勉強能辨認出,那背景是聖所,畫中閉目在祈禱的人,是掉進了時空裂縫,誤闖了阿瓦隆舊時光的她。

精靈的嘴唇顫抖了,撫摸着古畫的指尖也在顫抖,她仍能辨認那邊緣已經被磨蝕畫框上,寫著畫作的名字——《渡時間長河而來的黑鴉》,是托爾維斯的字跡。

卡爾利的輕笑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誰說團長大人只會寫詩呢?神艾托恩的第一把劍,比精靈所認知的更加多才多藝。

「這個老頭……絕對是故意的吧。」諾蘭約亞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了微笑,將手伸向了牆上的古畫,帶走阿瓦隆的古物本來不在她的預期之内,她也鮮少會做這種事情。只不過……

「是托爾維斯的東西呀,那就讓我暫時保管住吧。」

只不過,這一幅畫除外。

—END—


2.13.2022

【瑪奇短篇】聖瓦倫丁的衣袖

 

 


我鮮少和其他人提起我和托爾維斯之間的事情,畢竟我自知不善言辭,實在不是一個適合說故事的人。即便是與我最親密的梅拉以及公會的孩子們,在我將一切宣之於口之前,他們都不曾知道我早就心有所屬。

我原本以為只要不宣之於口,那這段感情就不會公諸於世,但我還是低估了這個世界的原住民對米列希安的八卦程度。那是我結束了那一場與傑巴赫的戰鬥,在破敗的甕城之中,與托爾維斯暫別之後的事情。

故事開始的契機,源自於克莉絲修女的一句閒話家常。

「諾蘭約亞與那位騎士,看起來感情深厚呢……」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那一位決意祀奉雷米斯神的修女,正在用通透如同粉水晶一般通透的的眼緊盯著我的臉,嘴角還帶著微微的笑意。

「……並沒有。」我下意識停下了正在縫制衣服的手,張嘴反駁。

別誤會,我並非對托爾維斯有所不滿,當時的我只是不想這段關係攤在陽光之下,害他被騎士團的高層們非議。『我們就是如此封閉的組織。』他曾經說的話仍歷歷在目,而且在此之前就有一個很好的例子,不是嗎?

「是嗎?他叫什麼名字來著?托爾維斯?」

「哎?」一個晃神,手上的針直接捅進了我的手指尖上。

是我忽略了,眼前的黑玫瑰本質是魅魔,對於情愛之事,她比所有人都敏感。

「沒有。」我嘗試嘴硬,語氣卻強硬不起來。

「真的是這樣嗎?」回過神來,修女的臉湊近了我的耳邊:「可是妳的內心出賣妳了呀,米列希安。『與托爾維斯在一起的』……這真的不是妳此刻的信念嗎?」

該死。我忘記了他們都能透過這些小手段來窺視到一些事情。

「……妳說是,那就是了吧。」

我放棄了爭辯,與魅魔辯論「愛情」這種辯題,怎麼想吃虧的都會是我。況且在她的眼皮底下,否認這種事情也是沒有意義的。也許是見我沉默了,克莉絲修女也就沒有再追問下去,隨後她拿起了那件未完成的衣服,翻起袖口細細端詳了一陣。

「真是獨特的花紋。」她看著我,笑得意味深長:「他想必是很重視諾蘭約亞的。」

「什麼意思?」我問。

克莉絲沒有解釋,只是輕輕抛下一句「那我就不妨礙妳繼續為他做衣服了」後,便揚長而去。

欸,我沒說過衣服是做給托爾維斯的,她是怎麼知道的?

我的確是在幫托爾維斯做衣服,那是一套深紅的内襯以及素淨的白色外褂,與他盔甲下面的常服差不多,只是在他的信件中,他希望我能在袖口的内側,縫上一圈看起來很獨特的凱爾特繩結紋。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設計的凱爾特紋,至少那是我看不懂的紋樣,那圈用銀綫繡成的花紋,有點像古老的圖騰,又有點像我認知中的希臘字母。

當時的我沒懂,也未曾細問托爾維斯花紋的意義。畢竟艾爾班騎士團本身就有很多秘密,輪不到身為外人的米列希安探查,我想那或許這是向主神祝禱的花紋也說不定。

只是這樣的委托,能算是什麼特別的委托嗎?至少在縫製衣服的當下我並沒有想這麽多。我想那只不過是托爾維斯的請求罷了,就像追擊使徒的晚上,在港口的沙灘時,他拜托我替騎士團做一頓晚飯一樣。

雖然貴為主神的騎士團,他們的物資比呆在修道院的苦行僧還要苛刻,這一點從見習騎士的待遇就能窺見一斑了。而他們從不肯接受高調的捐助,是到最後真的沒辦法了,才想到要委托米列希安的吧?

從收集羊毛到紡紗,從織布到裁剪,繁瑣的工作步驟花了我不少時間,雖然工作量出乎意料地大,但是能暫時放下與使徒的戰鬥,我是樂見的。而且托爾維斯似乎對我的工期很有信心,從來沒有催促過我半分。時間恰到好處地,當我在衣服上剪下最後的結尾線時,貓頭鷹就捎來了他的信。

「該說他料事如神呢?還是神機妙算?」我一邊尋思著,一邊仔細地檢查新制的衣服是不是有什麼缺漏,再整整齊齊地曡好,收進了紙袋裏頭,出了門。

那天晚上,愛爾琳喧鬧得很。

居民似乎正在舉辦什麼慶典,水都的街道上,人流熙熙攘攘。近處的劇場正在上映某個作家留下的愛情故事,而遠處的琶音演奏廳,隱約傳來了繆斯的歌聲。我越過悉數都是成雙成對的人群,躲過賣花的女孩遞到眼前的玫瑰,閃進了艾明馬夏酒館的後方。

托爾維斯說他在艾明馬夏的騎士團團徽下等我。

他難得地卸下那套看起來沉重的輕盔甲,露出盔甲下那套始終如一的常服,以及別在腰間的神聖變形劍。小巷後方,那些柔和的燈光輕輕落在他的側臉上,讓他看起來就像一幅恬靜的畫一樣。

好吧,我承認我看得有些入迷了,以至於我下意識放緩了急躁的腳步,只想靜悄悄地走到他身邊。或許是身為戰士讓他始終保持著警覺,又或者是我的腳步聲壓根沒藏住,他比我想象中還要更快地察覺到我的存在。

「晚上好,約亞。」他微笑著,聲音一貫地明朗。

「抱歉,讓你久等了。」我知道我的舌頭有點打結了,因為我聽見托爾維斯發出了幾聲輕笑以後,才伸出手輕輕地搭上了我的肩膀。隨後,一股帶著阿瓦隆甕城青草香味的氣息湧進了我的嗅覺,我抱緊了懷中的衣服,習慣性地閉上了雙眼,而那個紙袋被我壓得沙沙作響。

他的指尖僅僅是掠過了我的鬢邊,替我夾上了某個飾品。

「這個果然很適合約亞。」

「嗯?」

我伸手摘下被他別在鬢邊的東西,帶到眼前一看。那是一朵絨花髮夾,是梔子花。到底托爾維斯是從那裏找來這種東西的?我沒有深思,當時只懂得一手攥著梔子花的髮夾,一手將被我揉的皺巴巴的紙袋推到了他的懷中。

「謝謝……對了,衣服。」想當然地,我的舌頭又打結了。

托爾維斯捧著他的新衣服,儘管它看起來平平無奇,但他還是將它珍而重之地收下了。

「我才要謝謝妳,在這一天完成了它。」

他輕聲說道,淺淺一笑。

=END=

1.05.2022

【瑪奇短篇】秋季及露營的物語


 

2021.11.22 難以入眠的夜



帳篷外的營火正劈裡啪啦地作響,米列希安絲毫沒有受到水怪的傳聞影響,將亞布內亞的湖邊當作了野營地。

是不是米列希安都是那麼無所畏懼呢?被團長硬是拉過來作客的銀髮見習騎士,一邊顧著炊煙裊裊的營火堆,一邊思考著這樣的問題。其他的米列希安他都不熟悉,那個銀髮精靈洛根倒是略有耳聞。套句團長常說的話就是:「公會會長是一個30秒內打完一波武道大會的存在。」

洛根一邊聽著沛茲的碎碎念,一邊觀察著那雙抖動的狐耳,始終有點搞不懂團長為何始終有點怕身為精靈的諾蘭約亞。後來水怪的突襲給了他答案,炙熱的火石從天而降,洛根覺得整個湖都要被蒸發的那個瞬間,他幾乎是下意識抱起了沛茲逃離了湖邊。

被砸到絕對不得了。他努力穩住了自己的臉色,想要在團長面前維持可靠的形象,殊不知沛茲擺出了一張「我就知道」的臉,他已經習慣了。

洛根好不容易才適應了這群米列希安的節奏,撐到了艾維卡與狄拉卡雙雙共舞的時分。營火剩了一點細微的餘溫,他和團長趁著餘下的一點光鑽進帳篷的被窩裡面休息了。

精靈說她可以守夜沒關係,洛根原以為他能放一百二十個心安心睡一個好覺才對。

他錯了,從一開始就大錯特錯。

他小覷了湖邊夜晚的濕冷,當夜風能輕而易舉地從帳篷的縫隙鑽進他和沛茲的毛毯裡時,那捲縮的紅狐成了炸毛捲縮的紅狐。就像求生本能一般,狐狸一個勁地往最溫暖的地方——洛根的懷裡死命地鑽。棕髮帶著稻草一般的香氣跟著鑽進了洛根的鼻腔裡,他的身體彷彿受到了衝擊,僵硬了。

不可以多想,我只是團長的暖包,不可以多想。不可以。他刻意放輕了自己的呼吸,想要把身體往旁邊挪了幾寸,只是狐耳抖了幾抖以後,又湊到了洛根的眼睛底下,反反覆覆幾個輪迴,直到洛根認命地背靠帳篷的帆布,無路可退。

沒有人知道見習騎士當晚在心裡將懺悔的經文唸誦了多少次,大家只知道翌日十分難得地,他起晚了。

2021.11.23  迎新

當公會的夥伴拉著葉子說要為他準備迎新的野營會時,他還是完全沒有實感的。

畢竟他是睽違了五年之久,才又回歸愛爾琳的米列希安,這個世界早就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了。直到火焰薔薇之子們拉著他坐到用樹樁做成的特等席上,在溫暖的營火旁彈起琴唱起了熟悉的歌,那種夢想生活的溫馨感,才又湧上了心頭。

天知道這次回來,他磕磕碰碰了多久才找到現在的家。

女神是不是被救出來了?這種瑣碎的事情他早就忘記了,他也只能從吟遊詩人斷斷續續的敘述中,勉強拼湊出了愛爾琳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而已。

大概就是有某位米列希安,在這五年間,成為了被傳頌的英雄,這種程度而已。異界的門?神聖騎士團?黑月教團?那些有的沒的,他有聽沒有懂。

以至於他在杜巴頓的告示牌前,留下匿名的求助信,又恰巧遇到願意把他撿回去的精靈時,他完全沒有把諾蘭約亞和傳說中的米列希安聯想在一起,他甚至沒意識到,眼前這個纖弱的精靈才是公會的會長。

木材因高溫而啪啪作響,將葉子的思緒拉回到了瀰漫著秋涼的尼爾湖邊,他一邊咬起那位身材高大的銀髮騎士和長著狐耳的米列希安端過來烤雞翅,一邊盯著波光粼粼的湖面,尋思著水怪到底會不會出現這種無聊的問題。

說起來,我在愛爾琳這麼久,還沒見過水怪呢⋯⋯這樣的念頭剛閃過葉子的腦袋,尼爾湖邊就起了湧浪。

「不會吧?」

葉子在看見彷彿比他高上數百倍的長頸從湖面冒出來的那瞬間,開始懷疑起自己是不是這麼烏鴉嘴,想什麼就來什麼了。他還來不及思考現在要逃跑還是迎戰,他就看見精靈迅捷的身影一閃而過,到了湖邊。

葉子甚至沒聽見精靈詠唱的聲音,只知道當帶著火花的鐮刀從半空劈下的同時,那顆纏繞著火焰的隕石就這樣硬生生地將剛冒出水面的水怪,壓回去湖底了。

「精彩絕倫。」

葉子瞪著雙眼看著餘波未平的尼爾湖,腦袋立刻浮現出這樣的形容詞。要知道在五年前的愛爾琳,尼爾湖的水怪還是個無解的災害呢!



2022.01.03  巨人與羊窩



「夜晚睡覺,窩,重要。」

帶著兔頭的巨人說得如此斬釘截鐵,身為會長的精靈思考了一陣子之後,就把好幾捆搭帳篷的帆布以及工具,交給了黑山羊。

「那蓋窩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黑山羊拍了拍胸口,覺得自己任重道遠。

「這樣真的可以嗎?」三鬼盯著黑山羊過後就抓著帆布坐在樹下發呆的樣子,不禁對諾蘭約亞的眼光產生了懷疑。

「你說得對,羊還需要幫忙。」

精靈僅僅考慮了幾秒,就往巨人的手臂拍了拍:「拜託了,盾爸爸。」但三鬼還沒反應過來,精靈迅捷的身影又消失在他的視線裡了。

於是山羊與巨人的神奇組合,誕生了 。

「會長啊⋯⋯」巨人愣了愣,到底會長是從何得知他有在外搭帳篷露營的習慣的?

但眼前還有關乎全公會福祉的事情,巨人並沒有這個閒心胡思亂想。三鬼揉了揉太陽穴,看著快要被帆布埋起來的黑山羊,尋思著到底該如何開始。最後他放棄了掙扎,決定從最基本的開始教起。

那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帳篷結構,先用樹枝搭出最基本的三角形支架,隨後將它們撐開成為一個穩固的圓錐形,牢牢地固定在地面上。在那之後,將防水和保暖的布料鋪在上方固定就可以了。

巨人花了十來分鐘手把手地教導著黑山羊,然而他看不透那張用兔子面具遮蓋的臉,到底有沒有把話聽進去。但至少黑山羊開始動手了,而且學習和能力還意料之外地強。帶著兔子面具的巨人族在尼爾湖附近的吟遊詩人來回奔跑了幾次,半餉的時間,好幾個堅固且小巧的臨時帳篷彷彿雨後的黃金蘑菇般,在湖邊冒了出來。

也不知黑山羊是從何處學到的,找來了一大批苔蘚和野草野花,混合之後盡數一層一層地舖在防水布上,築起了臨時的外牆。青翠的綠草伴著五顏六色的野花,單調的帳篷竟顯得有點可愛。「苔蘚,保暖。花香,助眠。」黑山羊言簡意賅地介紹著他的傑作,最後還一臉認真地補充了一句:「花可以吃。」

山羊蓋窩的速度快得三鬼有點懷疑自己的眼睛,他看著自己剛紮好的帳篷,不禁思考起:「米列希安,難道都是學習魔人?」這種事情。最後連三鬼的帳篷都逃不過山羊的加工,成了貨真價實的小精靈的窩。

當三鬼還在擔心這樣的帳篷能維持多久時,尼爾湖的水怪就親自上門驗收了。牠掀起浪花蓋面而來,隨後不到數分鐘的時間,又被火石狂熱砸回去了湖中心。鬧了這麼大的動靜,那幾個山羊搭出的小窩,穩如山。

「想不到,你真行。」三鬼回頭,不禁放聲大笑。

沉默的黑山羊,朝巨人舉起了一個大大的拇指。


2022.01.04  魚與水怪



亞特還以為自己偷偷跑出阿瓦隆的事情,被艾薇琳撞破了。以致他看見露營地上出現見習騎士的身影的時候,心中難免打了一個突。是米列希安的少女拉著他的手,凑近他的耳邊對他說:「不會有事的,亞特現在穿著長袍,遮得好好的呢。」他才有足夠的信心,隨著夏諾的腳步踏進米列希安們的野營地。

無獨有偶的是,來自烈焰的見習騎士在注意到他的身影的那一刻,嚇得差點把鍋鏟掉到坐在他身邊的狐狸的頭上。

亞特知道自己的目光和洛根對上了,見習騎士與騎士團團長後來都別開了臉,都決定對這件事情心照不宣。

少女忽地鬆開了亞特的手,蹦蹦跳跳地跳到了公會會長的身邊,不久之後,少女又帶著一臉明媚的笑容蹦蹦跳跳地回到了他的身邊。

「亞……!亞瑟君!」少女還不知道他們的小秘密壓根就沒藏住,仍稍顯生硬地把騎士的名字轉成私底下約好的假名,一邊遞出了那兩根仿佛以玻璃製造的冰釣竿,一邊笑嘻嘻地說:「小約說我們可以先去釣魚!」

「好哇。」亞特鬆了一口氣,只是和夏諾一起釣魚,是不需與其他人過度社交的小活動,剛好免於他更早被發現的風險。他接過釣竿的時候,目光剛好對上了精靈會長。他似乎看見了表情不常變化的會長,嘴角露出了微笑,這才後知後覺那是會長給他行的方便。

看來瞞不住的,不止洛根。亞特忍不住掃了掃自己的臉,許願這件事情不要太快被秘書先生知道才好。

「亞……瑟君?」

「啊……沒事,我們去釣魚吧。」

他趕緊拉著夏諾遠離了營地的中心,畢竟留在人群之中並非一個好主意,順口提出一個小活動:「所以我們要比賽嗎?誰釣的魚比較多?」

「嗯?比賽?好啊!釣魚我是不會輸給亞瑟君的。」
他們吵吵鬧鬧得仿佛最普通不過的小情侶,隨後嬉笑著跑到了湖邊去。那個時候他們尚未知道,怪物總是會被強大的力量吸引的。比如說,神艾托恩的祝福。

亞特曾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見到尼爾湖的水怪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當他差點連帶魚竿被扯進尼爾湖的時候,他還以為那姑且只是一條比較大的魚。

「啊啊!」直到他發現自己根本拉不動那一根魚竿,衝口而出的咆哮驚得少女連忙丟下了自己的魚,跑到他的身邊和他一起拽著魚竿往後拉。

轟——!巨浪和陰影蓋頭而來,水怪的咆哮音波震耳欲聾,亞特沒有時間去思考下一步行動,本能反應先他的意識一步將神艾托恩的祝福凝聚成了聖光之錐,將那一隻在水中冒出了半個頭的尼爾湖水怪插成了尼爾湖刺蝟。

「夏諾!」

亮藍色的聖錐拖慢了水怪的動作,他呼喚少女的名字,趁著機會將她拉起跑離了湖邊,那個首當其衝會受到攻擊的地方。

只要先把米列希安帶到安全的地方,事後戰鬥的事情可以由他負責。亞特本來是這麼想的。

隨後一聲細微而平穩的「讓開。」飄進了他的耳中,騎士團團長還沒來得及捕捉到那一抹銀白色的身影,隨後烏雲籠罩了天空。

火石帶著炙熱砸向了尼爾湖的中央,天空復晴的時候,湖面的波瀾也隨之平靜了。一切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除了大部分人都濕漉漉的,包括亞特和站在他身邊的米列希安。

「啊啊……夏諾!」

如夢初醒的亞特,着急的抓起了少女那微涼的手。

「得快點把衣服脫……換掉才行!不然會感冒的……」


2022.01.05 守夜



公會的秋季露營,精靈幾乎包辦了所有守衛的工作,包括處理掉那隻被亞特釣上來的尼爾湖巨型刺蝟。

營火快要散盡,琴弦的餘音也靜止了之後,她說著她還不累,可以守夜,隨後就催著公會的孩子們進了那些堪比臨時庇護所級別的帳篷裏。

爾後,才又坐到營火堆旁邊,給將滅的營火添上了一些柴。

深秋的夜,該死的冷。精靈皺了一下眉,忍不住又打了個響指,用低級的火魔法將營火燒得更旺一些。早知道該先把毛毯拿出來的,精靈想著。

然後肩膀就多了毛毯的重量和某人手心的溫度。她眨了眨眼,擡起頭,神劍的明眸皓齒伴著羽毛映入了她的眼中。

「托爾維斯?」

她尚未把那句「你怎麼擅離職守到這裏來了」問出口,托爾維斯就先溫柔地開了口:「約亞怎麼還沒睡?」

「睡不着,先守夜。」精靈眨了眨眼。

「哈哈,明明今天就很累了吧?」托爾維斯笑了,他總能將精靈的口是心非總能一點就破。隨後,他靠到了精靈的身邊,伸手摟過她的肩,讓精靈枕進他的懷中。

「守夜這種事,我來就好了。」


2022.01.05 初代



深夜偷偷溜出帳篷的,大概不止肚子餓到想要啃帳篷的黑山羊,還有睡不着覺的梅拉。不然,他又怎麼能夠在遠處的山坡上,找到公會傳聞中失蹤已久的人口呢?

「哇,初代居然出現了。」雖然語氣聽起來平淡,但他其實有點驚訝。

「哎呀,少年,這麼晚了,怎麼不乖乖睡覺?」穿著著和服的男性,露出了溫和的笑意,他的身後是與他的穿著顯得格格不入的小帳篷,帳篷的前方凌亂地放了一些生火的用具。

「睡不着。」梅拉搔了搔頭:「但守夜的工作被搶了,現在沒事做。」

「這樣啊,那不如先來喝一杯紅茶吧?」

說這,初代會長就熟練地打開了背包,翻出了營火工具和茶具。亞布內亞的山頭上,多了一個微弱但溫暖的小火堆。

米列希安真是隨性。梅拉接過那杯冒著熱氣的薰衣草茶的時候,不禁想著。

「正因隨性,才是夢想生活呀。」初代會長意有所指地笑了笑。

仔細想想,好像真的有道理。無法反駁,梅拉一邊喝著熱茶,一邊思考著那番隨性和夢想生活的發言。

「說起來,初代不下去和大家見個面嗎?」少年想起了什麼,忍不住問道:「明明都已經偷窺了一整天了。」

「咳咳,那是觀察。」初代會長清了清喉嚨,試圖緩解尷尬,隨後回道:「老人家就算了,不擅長應付過度熱鬧的聚會。」

「是這樣嗎?」

「嗯,而且現在去打擾,也未免太不解風情了。」

初代會長朝營地的方向指了指,守夜人的影子在營火邊若隱若現。

「說的也是呢……」梅拉又喝了一口熱茶,隨後伸了一下懶腰。

「那我也先不回去了,打擾一下初代的帳篷。」

「喂……」

6.04.2021

【瑪奇短篇】森林大宅 1

 

1.

親愛的星之眷屬:

歡迎來到這個位於森林深處的大宅,我們誠摯邀請您參加這一場如夢似幻的盛宴,請您盡情享受今夜的歌舞昇平。

願艾維卡之光照亮您的旅途。

2.

如果不是要來這樣隆重的場合,沛茲大概這輩子都不會脫下那身看起來死氣沉沉的長袍。被人稱「小惡魔」的朋友嚴厲警告別丟臉之後,他一臉無助地向見習騎士們請教了宴會的服裝,最後他穿著一身簡潔的暗藍色燕尾服登場之時,迎來了公會裡的同伴們一聲驚艷的歡呼。

「毛皮經過打扮還是能人模人樣的。」

朋友冷不防送來一個手肘,他差點沒能躲過迎面而來的火花。

沛茲抽動了幾下耳朵,自覺還是不會比得上走在隊列前頭的眾星捧月。當然,那一具深植山羊靈魂的軀體不是他能夠相提並論的。畢竟對於羊來說,綁上了蝴蝶結的四角褲,是極其隆重的正裝了。

「喂,發什麼呆呢......」

狐狸回過神來,才看見朋友那張不悅的臉。這才懂得學起身著渡鴉禮服的金髮美少年,挽起身邊搭檔纖細的玉手,踏上在眼底綿延的紅地毯。

3.

沛茲不會跳舞。

應該說他沒意識到自己必須在來之前學會社交舞這項技能,於是技能點數歸零的他,只好讓腦袋隨著弦樂擺動,看著來自繆斯邊境的騎士領著精靈族的會長翩翩起舞。

回頭看了一眼差點被搭檔甩出去的自己,他徹底感受到什麼是相見形拙。

後來那個長得與會長有點相似的少年微微一鞠躬,自然而然地就拉走了他的搭檔。狐狸眨巴著眼睛,和旁邊的山羊相對無言。

「May I ?」

「呃......Sure?」

他把手搭上了巨人的手,隨後第二度差點被搭檔甩了出去。

4.

華麗的古典大宅忽然就搖晃了起來,彷彿被什麼龐然大物抓著整棟建築物正在劇烈搖動一般。

沛茲只來得及從忽然爆裂的窗戶中瞟見了一條白中滲雜著黝黑的,難以形容觸手。

下一刻他的身體就被橫空掃來的守護者之鐮撞到飛出了數米之外。手持暗夜鎖鏈的,銀白色的精靈,與緊握寒霜之劍的,暗黑色的騎士雙雙擋在了他的跟前。

沛茲痛的什麼都看不清了,只有少女的尖叫與凌亂的腳步聲鑽進他的耳朵裏,幾乎要刺穿他的耳膜。

飛月冥收起了笑容,會長比平常把唇抿得更緊了。巨人踏出了足以地動山搖的一步,丟出了煙霧炸彈。伏下身姿,揮手示意,飛月冥就在同時喊出了那一聲清脆響亮的「撤!」。

於是沛茲還來不及反應,雙腳就已經離了地,是他的小惡魔朋友死命拽住他的衣領,把他拖出了這個房間的。而撈起了賽蓮的巨人三鬼,臉色蒼白,只顧著沒命的向前跑。

和三叔一樣撈著人的,還有那只看起來呆呆的羊,左手拖著幾乎昏厥的粉髮少女,右手扶著嘴角滲出了血的銀髮少年,跟著飛月冥的腳步,拼命地跑著。

沛茲眼前一黑之前,不禁好奇起來,他們到底看到了什麼?

5.

 「大家,都逃出來了嗎?」

逃出大宅的人,報起了數。

「1。」夏諾如是說。

「2。」少年跟著說。

「3。」羊舉起了手。

「4。」三鬼點了頭。

「5。」飛月冥報了數。

「6。」賽蓮推了推沛茲。

「7……」清醒過來,狐狸的耳朵抖了抖。

有人說不對勁,於是他們又數了數。

七......六.......五.......四......三.......二......一......

狐狸的耳朵又抖了抖。

「第八個人,到底在哪裡?」

【瑪奇短篇】繆斯邊境的特殊委托

 

潘很懷疑一隻綿羊到底是要如何完成一個追殺的任務,畢竟他跟著露娜在愛爾琳活了這麼久,還從未聽說過有人要委託一隻綿羊協助追殺一個人這種事情。

況且要追殺的人是米列希安,來自愛爾琳裡面數一數二的公會——繆斯邊境。

「既然是會長大人的委託咩..... 」

綿羊本來很猶豫是不是該逃跑的,但他觀察了一下前一秒還穿著簡潔優雅的禮服的女士,下一秒就立刻變身成穿著一整套特種部隊精良裝束,將一頭娟秀的長髮扎成了馬尾,還拿出了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武器的彪悍美人之後,潘下意識地抖了抖,求生意志讓他低下了頭。

羊肉串也好,羊肉湯也好,這不是他要走的路。潘警戒地看著那一把發著紅光的菜刀,瑟瑟發抖。

「走吧老闆!」

那個叫柚子的男人呼喚了自己的上司,隨後便順手撈起了手足無措的潘,把他丟進了跑車的副駕駛座上。

綿羊到底該不該挽安全帶?綿羊坐車是什麼體驗?羊暈車的話該吃什麼藥啊?說起來為什麼愛爾琳會有跑車這種格格不入的東西啊?

潘來不及思考他腦海中一閃而過的萬千疑慮,在那位叫七味綠茶的女士吼出一聲爽快地「走唷!」之後,純黑的跑車就彷彿Rank 1的穿心箭一般直衝大馬路,把潘的疑問全部拋在了車後。

說起來,他們到底是要去追殺誰來著?

潘一邊努力地咬住安全帶,不讓自己摔出車外,一邊如夢初醒,他壓根沒問追殺對象是誰。

杜巴頓的學校門外,多了三隻羊。

那個向學校租借了場地作為公會據點的銀髮精靈瞟了他們一眼,什麼都沒說,只顧著坐在一旁安靜地翻起了書。

而前來串門的那位客人,和變身成了綿羊的繆斯邊境特種部隊們對上一次眼之後,便露出了心領神會的笑容,也不發一語地坐到了精靈的旁邊。

「這樣目標真的會來咩......」

他小聲地碎碎念著,身後響起了精靈的回話。

「會來的。」

潘恍然大悟,難怪七味綠茶要把埋伏的地點選在這裡,原來這個公會也是他們的同夥。潘心想,真的不是一類人不進一家門。

杜巴頓的學校門前不知不覺只剩下一隻綿羊。

綠茶和柚子到底什麼時後消失的?身為人類的他們怎麼隱身的?這些潘已經完全顧不上了。

這個地方的空氣安靜得過分,過分到連潘自己都開始胡思亂想一旦錯過追捕的人,是不是就輪到自己變成烤羊肉這種亂七八糟的問題了。說起來,他還是沒有機會開口問他的委託人,到底他們是要追殺什麼人。

不知精靈是如何察覺到他的小心思的,本來十分寡言的她又輕聲開了口。

「你會認得她的,那是一個十分招搖的人。」

一滴冷汗從潘的額角鑽進了他的羊毛裡,精靈的話彷彿就像一個準確無誤的預言一般,那一個看起來就是將「我是狙擊目標」寫滿了全身的女人,忽然就從天而降。

潘還真的沒見過身上布料這麼少的女人,在那個曼妙玲瓏的身體上面,穿著一身貼身的薔薇小短裙洋裝。只要是薄紗的位置,都被她染成了接近膚色的顏色,於是散發著女人魅力的胴體,隨著曼舞的腰肢在就在綿羊的面前若隱若現。潘覺得如果不是妨礙風化,大概這個女人能把身上的束縛全部拆走,就算裸奔也在所不惜。

能把典雅的禮服穿成情趣內衣一般,也是一種才能了。

潘別過了臉,盡量不把目光放在女人那豐滿的胸脯和裸露的大長腿上,以免自己出師未捷身先死,還是死在花下那種。

而女人完全把身為綿羊的他忽略了,直接向著精靈身邊的金髮美男子撲了過去,動作迅捷得堪比盯上了獵物的雌豹。

「哎呀……親愛的小冥呀,我可總算找到你了!」

「發神經……」

悄無聲息地,飛月冥用更快的速度躲過那個熱情到過了頭的撲抱,潘仿佛看到了那張溫和的小臉上,嘴角抽搐了好幾下。

「哎呀,別對人家那麼冷淡嘛。」

「再見,慢走不送。」

陰陽怪氣,毛骨悚然,那聲響徹了整個學校的嬌喘連身上長著厚重羊毛的綿羊也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潘提醒著自己,絕對不要在別人面前提及有人差點就失態的事情。

「小約亞啊,妳可看好了。」說著,女人又靠近了精靈的身邊,在她的耳邊自顧自地說起悄悄話:「以後找男朋友可不要找這麼冷淡的哦。」

難爲那個精靈居然還能忍受這種毛手毛腳。潘看著眼前一臉淡然的精靈,儘管被性騷擾的並不他,但是他仍然感覺背後都涼了一大截。

只見精靈用力地把手中的書合上了,書頁發出了沉重的一聲「啪。」

事態轉變快速得潘的腦袋轉不過來。

一直銷聲匿跡的繆斯邊境小隊,刷地一聲憑空出現在了半空之中,從天而降到精靈和女人的身邊。七味綠茶藉著快速下降的力度,舉起手肘重重地往女人的後腦勺來了一下重擊,隨後趁著女人還沒反應過來,兩手已經鉗制住了她,粗厚的鞋跟狠狠地踩住了女人的後背。潘很確定自己在女人那聲悠長的痛苦呻吟裏,還聽見了骨頭斷裂的聲音。

而柚子早就趁著空隙,把精靈拉遠到安全範圍之外了。一切發生得過於迅速,潘覺得自己的腦袋轉不過來。

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嘛?

綿羊目瞪口呆,已經分不出在七味綠茶腳下扭動的女人,到底是因爲痛苦,還是因爲享受了。

「疑犯修女,已被抓獲,追捕行動結束。辛苦各位了。」

一切塵埃落定於柚子那和善的笑容,拿起粗麻繩把難纏的女人捆進後車箱之後,繆斯邊境的特種部隊就此揚長而去,留下被沙塵噴了一臉灰的潘。

「所以我在這裏的作用到底是什麼咩……」

潘目瞪口呆地看著離去的跑車,擺出了沉思者的姿態。

「大概是造景吧。」

精靈緩緩說道,又翻開了手中那一本書。

【瑪奇短篇合集】Mabinogi 30題



1:勞改島、釣魚、日出、獻吻

約亞總會想起托爾維斯仍是秋收組組長時,那夜在伊利亞的海灘上釣魚的身影,而許久之後他們再一次在愛爾琳踢著浪花聽海唱歌,是在那個櫻花開得璀璨的島上。神劍也罷,異神也罷,此時此刻相偕著偷了漫長浮生的閒暇,成了釣叟。

一襲淺白的的長袍,捲起了褲腳,海浪嘩啦啦地打在兩人的腳背。而托爾維斯的釣運總是比諾蘭約亞的好。從深夜釣到帕拉魯東升,精靈放下魚竿後揉了揉疲憊的眼,剛好和金髮的騎士對上了眼。

「釣到海星了嗎?」騎士問,精靈搖了搖頭,說連鮭魚都沒有。

「托爾,有鮭魚嗎?」精靈問,就像當年海灘上的那夜一樣。而神的劍露出了燦爛的微笑,笑著遞出了不相干的旗魚。

「托爾!」精靈語塞,這老油條不給食材的惡趣味也和當年一樣。

「鮭魚的話,需要特別收費。」神之劍的嘴角淺笑,言之有物。

「托爾維斯!」

不知是日出的關係,還是櫻色沾染了臉頰,精靈別過了臉,輕輕咬住了唇。

「任務還在呢。」

「嗚......」

露出被將了一軍的表情,諾蘭約亞從垂釣的椅子上站了起來。

踮起腳尖,指尖攥著騎士的衣領,精靈的祝福覆上了騎士的唇。



2:失去意識、從異界而來的、擔心

有東西從別的世界到了愛爾琳。

這種事情不用特別花心思去調查,托爾維斯都能知得一清二楚。畢竟那些奇怪的光粒,都已經飄到了阿瓦隆的聖域了。就像夏日蟲鳴一樣,儘管沒有殺傷力,但仍然使會人覺得煩躁。

聖所的蘋果樹掉落了一片葉子,緩緩地在水池中央蕩起了漣漪。主神的劍臉上的表情僵硬了,顧不得一切,轉身離開了阿瓦隆。

他看著銀髮的精靈在杜巴頓的角落轟然倒下,毫無預兆,就像米列希安當年忽然被錫古抽出了靈魂,丟到了靈魂之流一樣。

「約亞!」

在米列希安的身體倒在草地之前,他眼明手快地接住了她。少女仿佛睡着了一般,呼吸平穩,似乎沒有生命危險。

但托爾維斯怎麽都叫不醒她,仿佛諾蘭約亞深陷在另一個世界中。少女無法逃脫,托爾維斯也無法干預。

「……」

沒人能懂咬出了血絲的唇到底代表什麼,那隻仿佛精靈一般的機器只是斷斷續續地講著托爾維斯聽不懂的單字。

托爾維斯完全聽不進去。

諾蘭約亞還是醒來了,睜眼的瞬間看見了托爾維斯緊鎖的眉心,和艾維卡微弱的月光,才猛然發現這次自己睡的時間有點太長了點。

「托爾?你怎麽在這裏?」

而艾托恩的劍沉默不語,只是將精靈擁得更緊。



3:隔空對話、睡顏觀察、托爾維斯迷你寵物

貓咪居住的島嶼上,海風吹散了落櫻的清香和竹林的淡雅,遠離了祭典的喧囂,在林間小路的一隅,那搖晃的藤椅上,精靈睡得正酣。

或許是掛在藤椅上的捕夢網隔絕了惡夢侵擾,或許是清涼的午後正適合沉眠,又或許夢中的某人又開了無傷大雅的玩笑,睡得正濃的諾蘭約亞,嘴角牽起了笑意。只是精靈不曾注意到那個悄然接近的小小身影,睜著彷彿晴空般的眼眸凝視著她入睡的臉。

小小的手掌撥起了垂落在眼簾的銀髮,擾了清夢。精靈睜開眼眸,金髮娃娃湊近的臉龐映入了那雙如落日般的眼睛中。

「睡的還好嗎?」娃娃的嘴唇動了動,傳來了神之劍的聲音。

約亞困惑地眨了眨眼睛,盯著站在搖椅前的騎士娃娃,半餉後才真正回過神來:「托爾維斯?!」

精靈幾乎是立刻就動身到了聖所,抱著那個幾乎是縮小版的托爾維斯娃娃,跑到了蘋果樹下。就像是知道她一定會出現一般,神之劍早就在樹下等了許久。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抱起娃娃推到托爾維斯的面前,諾蘭約亞質問道。托爾維斯的迷你寵物她不是沒有見過,但一直都安安靜靜地,只會到處亂跑,而這隻忽然出現在她身邊的,不僅開口說話了,還似乎有自己的意識,這種詭異的事情把她嚇得不輕。

罪魁禍首的主神之劍大概從未見過精靈如此驚嚇過度的模樣,禁不住笑出了聲,如果不是躲的快,大概就會被惱羞精靈的鎖鏈鐮刃綁個正著了。

「抱歉,我真的沒有惡意。」托爾維斯一邊說著,一邊擁過抱著娃娃的銀髮精靈:「我只是把我的一些力量藏進了這孩子身上而已。」

托爾維斯輕聲說著。像是聖靈同步的變異版,藉由和迷你寵物的同步共享感知和意識。透過這種方式的話,就算身在聖所,也能陪著約亞。

「或許我沒辦法每次都立刻趕到妳的身邊。」

他說。

「那至少做為我的替代,把這孩子一起帶走吧。」




4:國王遊戲、古代守護者、陷阱和拒絕



「團長,到底什麼是國王遊戲啊?」

洛根的詢問,讓正在喝水的諾蘭約亞,被嗆到差點直接見了娜歐。銀髮精靈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的團員,久久不知該如何反應。

「團長?您沒事吧?」洛根露出了懊惱的表情,生怕是自己講錯了什麼話。

「沒有。」約亞立刻恢復了往常的撲克臉:「你是從哪裡聽到這個遊戲的。」

「是可娜她告訴我的,說最近大家都在玩這樣的遊戲。」洛根抱著手臂,再度露出苦惱的表情:「只不過聽完他們的說明,我好像還不太懂。」

精靈皺了皺眉,心想事情肯定不簡單。而她心念還沒轉過來,那顆綁著雙馬尾的蜜色腦袋就在門後冒了出來。

「嘻嘻,小約!要不要一起玩呀?國王遊戲!」

「夏諾!」

這是一個陷阱,絕對是一個陷阱。約亞心想。但在她能開口拒絕之前,洛根已經滿心歡喜地看向了她。

「如果團長能參加的話,我會很榮幸的!」

不容拒絕,難以拒絕。諾蘭約亞心想,這下倒楣了。

她的直覺一直強到不可思議,強到連她自己都想咒罵自己,比如現在,當夏諾抽起了那張刻著國王的小木板的這瞬間。

完蛋了。她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心裡開始後悔幾天前用一杯長島冰茶灌醉了亞特的惡作劇。

父親<艾托恩>啊。不是教徒的她竟也開始了默默祈禱,請您寬恕我的罪過,如同寬恕是世人一樣,請您憐憫我,別被夏諾抽中啊。

也許是艾托恩也覺得她的惡作劇過了火,想讓她受些無傷大雅的天譴,夏諾清了清喉嚨,下達了作為國王的命令:「就5號吧,去一趟聖所。」

少女如同紫水晶般的眼瞳閃過一絲壞笑:「但是,要穿著古代沙漠守護者過去!」

「噫!」

見習騎士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諾蘭約亞的身上,被譽為神的米列希安,臉上鮮有的露出了窘迫的神情。

見習騎士們第一次踏進阿瓦隆的聖域,是被一隻黑貓帶進去的。黑貓那雙彷彿寶石般的眼睛,正在惡狠狠地瞪著抱著她的未星組團長。

聖所門前,黑貓躍下了少女的懷中。

點綴著藏青藍的古銅金屬吊飾在搖晃之下發出了嘩啦啦的樂曲,貓——諾蘭約亞,邁著不情不願的腳步穿過了門。

寂靜的聖域,金屬頭飾的雜音驚擾了神之劍。

外來的存在進入聖所的事從來瞞不過他的眼睛,只是當托爾維斯看見了那個細小的身影,還是愣了一下,到底為什麼聖所會出現貓?

黑貓就這樣蹲在他的眼前,尾巴垂在身後,赤色的眼睛似乎楚楚可憐地盯著他。神之劍彎下了身子,向這個不速之客伸出了手。

貓咪的耳朵抖動了,向他慢慢靠近,蹭了蹭托爾維斯的手心。真是會撒嬌的貓。托爾維斯笑著,伸手抱起了那隻小黑貓。

清風吹過,淡金色的光芒闖進了他的眼簾,懷裡的重量陡然增添了幾分。指尖觸碰到的,是精靈那微涼的肌膚的觸感,托爾維斯立刻把近乎半裸的約亞護在了懷中。

「約亞?」

身穿異域古代守護者裝束的精靈沉默著,幾乎是立刻緊咬著唇把臉埋進了托爾維斯的胸口,打死都不讓托爾維斯看見她臉上的表情。

而主神之劍瞄了一眼聖所門外蠢動的幾個身影,前因後果大概明白了幾分。他擁住了精靈的窘態,揮了揮手,讓烈風把真正的不速之客,盡數趕出了聖所的門外。



5:歲月靜好

「如果有這麼一天,妳不是愛爾琳的英雄,我也不是神劍,我們都放下了拯救世界的重任的重任的話,我們會變成什麼樣?」

「大概會找個村莊,種塊小地,偶爾拎著釣竿去做個釣叟,或者在家的面前擺個搖椅睡午覺,或者並著肩看星河,又過一天。」

諾蘭約亞曾經以為這樣的日子永遠不會到來,因為她仍是愛爾琳的異神,他仍是艾托恩的劍。

直到精靈在加奈梵的書裡進入了夢鄉,看見了洗淨殺戮之氣的托爾維斯。

「快過來,能在一起真的很開心。」

穿著鄧肯的長袍的托爾維斯,淺笑著向她招了手。她一度以為那只不過是書中的幻影,直到溫熱的體溫包覆了她的肩膀。

「欸?」赤色的眼瞳裡搖曳出困惑,約亞抬頭看向垂首凝視她的村長:「托爾維斯你......!」

「噓,安靜點,加奈梵並不知道我動了手腳。」

指尖抵住了精靈的唇,讓她噤了聲。假裝成是村長的托爾維斯牽過諾蘭約亞的手,站在能俯瞰提爾克那的山坡上。

「我還記得妳說想過鄉野的生活。」

「雖然只有這一段時間,不過妳就安心地享受一下這個慶典吧。」

村長——托爾維斯說著,遞出了開得鮮豔的野薔薇。

世界樹繽紛的落英隨風飛舞,飛進了精靈空靈的眼中。約亞接過盛開的薔薇,接過托爾維斯手中那靜好的歲月。


 

 

6:紙飛機

托爾維斯的身邊多了很多紙飛機。

五顔六色的,會燃燒的,更多是閃亮亮的,拖著一條長長的尾巴,仿佛流星划過夜空,風一吹,落在了他的腳邊。

回過頭看,是諾蘭約亞在聚精會神地折著紙飛機。臉上毫無表情的精靈,連托爾維斯站在了她的面前都不曾留意到。

「在做什麼呢?」村長好奇地問道。

「折紙飛機呀。」約亞眨了眨眼,舉起握著紙飛機的手,輕輕一丟。

飛機透著光,越過托爾維斯的頭頂,飛向了世界樹的另一方。月光穿透了紙張,細微的筆跡映入了他的眼中。

「咦?」

發現了什麼本不該輕易發現的貓膩,回頭看,精靈仍在認真地折著紙飛機向他丟去。

托爾維斯的腳邊少了許多紙飛機。

諾蘭約亞放出來的紙飛機幾乎都被他撿起來了,趁著午後的時光,他坐上屋前那張搖緩慢的搖椅,趁精靈去釣魚的空檔,把紙飛機都拆了。

那些紙飛機的内頁寫著短句,每一架都不一樣。

『噢,我的情人,你要遊蕩去哪裏?噢,停下傾聽,你的真愛在這裏。』

『爾後寂靜的彗星繼續滑落,將閃亮的溝壑遺落,如同你的思慮,入我心窩。』

『只用你的目光與我對飲,我將回應我的眼睛;或留下一吻在杯子裏,我將不再尋求酒精。』

……

精靈寫了很多很多,多得讓托爾維斯有點驚訝,原來米列希安絞盡腦汁,卻不只是為了一個拿紙飛機丟他的惡作劇。他翻著手中的紙,手心染了一層鱗光閃閃,村長不禁開始期待,那精靈又會在明天的紙飛機寫上什麼呢?

【情詩出典】

「 O mistress mine,where are you roaming?O, stay and hear,your true love’s coming…」,《O mistress mine 》,William Shakespeare, 1564-1616

「Now slides the silent meteor on,and leaves A shining furrow,as thy thoughts,in me。」,《Now sleeps the crimson petal》,Alfred Lord Tennyson, 1809-1892

「Drink to me only with thine eyes,And I will pledge with mine;Or leave a kiss but in the cup,And I’ll not look for wine.」,《To Celia》,Ben Jonson, 1567-1637


 

7:仲夏夜之夢

當諾蘭約亞把好不容易採來的果實交給波西亞,書中的提爾克那也已經夜幕低垂,大部分聚集在的米列希安們都散了,剩下為數不多的,仍留在河邊趁著夏夜未央繼續垂釣,提爾克那的河邊星火嶙嶙,很像夏夜的螢火蟲在芒草之間飛舞。

只有米列希安知道,那只不過是裝飾灑下的幻影而已。

到底托爾維斯丟了多少紙進去那個池塘裏?恐怕連身為這個書中世界的創作者加奈梵也不知道。這麼想著,諾蘭約亞在心裏默默替仍在冒夜加班的米列希安們說了聲加油,緩緩走上了山坡。

托爾維斯難得沒有站在路燈之下。

『真是稀奇。』精靈尋思著,一般來說托爾維斯應該不會走遠才對。山坡上,諾蘭約亞看向村莊小屋那些逐漸熄滅的燈火,靈光一閃。她心想:『加奈梵這家夥真會在這些細節上較真。』

於是她趁著仲夏安寧的夜,溜進了托爾維斯村長的家。

托爾維斯睡着了,窩在壁爐前微微搖晃的搖椅裏,膝蓋上仍放著拆到一半的紙飛機。有些是諾蘭約亞放的,有些是別人放的。精靈看了一眼小巧卻充滿怨氣的凌亂字跡,不假思索便知道了誰曾經趁著午後的時光,偷偷躲在屋子的後方,企圖增加托爾維斯的工作量。

「辛苦了啊,『村長』。」精靈輕聲說。

輕輕拿走托爾維斯手心那隻拆到一半的紙飛機,約亞凑近了睡得正酣的托爾維斯。青年的吐息是如此沉穩,仿佛正在做一個好夢似的,他的嘴角微微上揚,笑得恬靜。

米列希安惡作劇的心性涌上了心頭,她的指尖伸向了托爾維斯他髮際,撥起了掩住了他半張臉的捲髮。

神劍的眼睫輕顫,似是剪下了睡意。趁精靈不防備,托爾維斯的雙臂已將她擁進了懷中。

「托爾維斯!」

待精靈驚覺自己成了籠中鳥,她的眼瞳已映入托爾維斯那一臉得意的笑魘,長辮散落,兩人唇齒於仲夏夜的夢裏相依。

不知多少次,諾蘭約亞又再度被反將了一軍。


 

8:如何撒嬌

「總感覺約亞很忙碌的樣子,今天已經在提爾克那來來回回跑了多少次了呢?」

銀髮碧眼的醫療師托著自己的臉,盯著眼前的米列希安。

「是這樣麽?」精靈眨了眨眼,把畢奈委托她採來的藥草放在桌面上,開始尋思起來不來得及趕在日落前幫波西亞紡好那些蜘蛛絲這種事情。

「是這樣!」畢奈彎下腰,把營養飲料硬塞在了諾蘭約亞的手心:「妳今天還沒吃過東西吧?真是的,從剛來營地的時候就這樣,和托爾維斯一樣是個工作狂。這樣下去托爾維斯村長會很擔心妳哦。」

畢奈彈了一下精靈的額頭,盯著略顯心虛的約亞在她的目光下把那瓶營養飲料和精光,才心滿意足地收回了藥劑瓶。

「而且約亞太不會撒嬌了,偶爾也讓托爾維斯看看妳裝可愛的模樣嘛。」

「呃……」

裝可愛。精靈在愛爾琳漫長的生涯中,首次遇上了無解的難題。

諾蘭約亞揉了揉自己的臉,一直以來被形容是冷面美人的她,表情變化實在不多,更別說是撒嬌這種技巧了。『換作夏諾應該挺得心應手的』她心想,開始了胡思亂想。

「難道說……約亞不知道該如何撒嬌嗎?」畢奈歪了歪頭,問道。

「額……」被一言戳中死穴,諾蘭約亞開始感覺頭皮發麻,她的確不太會撒嬌。

「那妳試試這樣好了。」畢奈拍了下手,笑著在諾蘭約亞的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

『這種東西真的有效嗎……?』

站在托爾維斯的家門前,約亞竟然史無前例地覺得頭疼到不像話。懷著不安的心情走下了那道木樓梯,恰巧托爾維斯已經把今日份的紙飛機收進了盒子裏。

「約亞?怎麽了嗎?」抬起頭,看見精靈似乎有點反常,托爾維斯露出了擔憂的表情:「累了?」

諾蘭約亞搖了搖頭,隨即便抬起頭看向托爾維斯,忽然將捏成拳頭的雙手抵在臉頰下,她側過臉眨起一邊的眼睛,銀髮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精靈忍耐著頭皮發麻的暈眩感,生硬地撅起了唇。

「咦?」

「……」

小木屋内空氣安靜了,精靈的動作定格在那一刻,托爾維斯顯得不知所措,諾蘭約亞也是。

「難不成妳……是在向我撒嬌嗎?」終於忍耐不住笑容,托爾維斯許久才開口說了話。

「不是,沒有,忘了它。」精靈矢口否認,立刻收回了那個讓氣氛跌到冰點的奇怪動作,恨不得立刻奪門而出。而托爾維斯早就看準了精靈準備逃跑的動作,先她一步將她擁進了懷中。

「托爾維斯!放開我!」精靈嘗試掙扎。

「不要。」

托爾維斯看著懷裏咬著下唇滿臉懊惱的精靈,笑著說:「難得妳會想向我撒嬌,怎麽可能輕易就忘得了。」

「托爾維斯你這個笨蛋!」

「嘿。」

精靈細碎的拳頭落在托爾維斯的胸前,敲打著眼前這個一臉笑得燦爛卻不願意放手的村長,約亞的力氣漸漸放輕,最後彷彿認命了一般,手臂圈上托爾維斯的腰,把臉埋進了他的胸膛。

精靈沒看到托爾維斯露出了勝利般的微笑,她也許從未想到,這樣的撒嬌意外地很有效。

 

 

9:髮簪、蓮

托爾維斯送了精靈一根髮簪,樸實的木色雕出祥雲的細紋,配著素色的紗帶,那朵用銀線和綢布做成的蓮花在約亞的手心靜靜地躺著。

「你到底是從哪裡弄來這個東西的?」

諾蘭約亞細細地端詳著那根髮簪,楓木和檀香的氣味撲面而來,這種典雅的風格分明不是來自愛爾琳的東西。

「是一個來自東方的商人的貨物,是一個嘴裡經常說著龍的故事的小女孩。」托爾維斯說,彎下身給精靈髮間別上了素淨的花飾:「不知為何,明明約亞是來自比路利亞的精靈,但總感覺會很適合妳。」

「是這樣嗎?」精靈歪了歪頭,指尖撫上那朵仍帶著禪香的素花,沉吟了一會。

「托爾,你等我一下。」說著,諾蘭約亞似乎想到了什麼,快步轉身離開了。

「欸......」來不及挽留也來不及詢問,托爾維斯忍不住想,諾蘭約亞是不是又想到什麼鬼點子了?

精靈回來的時候,她徹底換了一個模樣。

她將夜幕般的黑染上了那頭長髮,仔細的將那頭青絲綁成了長辮垂在身後,細碎的雲鬢在臉側垂落,掩住溫潤如玉雙頰。穿著淺白的浴衣的她踏著著溫婉步伐走上了山坡,藏藍的油紙傘擋了阿瓦隆世界樹的落英繽紛,掩了精靈半遮的臉龐。

只有紅瞳如故,髮簪如故,木簪別在青絲之間,素色的蓮花仍然開得淡泊素雅。

「怎樣?」

撐傘的精靈在托爾維斯面前轉了個圈,髮簪和黑髮隨她的動作輕擺,精靈舉手投足滲出了濃厚的東方古典氣息,彷彿那是某一部分,她與生俱來的氣息。飛花輕飄飄落在她的髮間,托爾維斯定睛看著她,猶如看見了某個舊時的幻影跳起了過去的舞。

「果然很適合妳。」他說,自己的眼光沒看錯。

「是嗎?不會覺得陌生嗎?」精靈低頭,捻起了臉旁的髮絲。

「怎麼會。而且不管妳變成什麼模樣,我還是能認出妳。」托爾維斯伸出了手,輕輕掂走精靈髮間的落葉。捧起她的臉頰,湛藍的眼瞳注視著約亞的眼睛,他說得誠懇。

「只是我不懂,為了一個髮簪,為什麼費心思特別去換了這個造型?」

「好奇嗎?」

托爾維斯點了下頭。

諾蘭約亞眨了眨眼,踮起腳尖湊近了托爾維斯的耳邊。

「這個秘密,我只告訴托爾。」

精靈說。

「這是......我成為米列希安前的樣子。」


 

 

10:與之共舞,佔有慾

有米列希安在村長的屋子前點起了篝火。

蟲鳴伴著微風帶來恬靜的夏夜,艾維卡和拉狄卡的月光恬靜的灑落在堤爾克那的山坡上,做成數字的燈籠閃爍著溫暖的光芒,篝火噼啪作響。

於是有旅行者撥起了四弦琴,有吟遊詩人唱起了歌,有米列希安圍著篝火跳起了歡快的舞蹈。今夜難得,托爾維斯的家門前熱鬧得很,今夜難得,書中的堤爾克那終於有了祭典的氛圍。

托爾維斯本來只是抱著手笑眯眯地看著旅行者們在狂歡,看著那群來自星星的冒險者,倆倆牽著手,相携著繞著篝火轉起了圈。

直到他眼角的餘光瞄到了有人朝他的精靈出了手,那雙緋色的狐耳晃進了他的視野,異色的眼瞳彎起猶如月牙般的笑意,那個生得仿佛狐妖一般的米列希安,將銀髮的精靈拉進了仲夏舞蹈的隊列。

就好像有人推了托爾維斯的肩膀一下,村長加入了狂歡的派對中。

於是托爾維斯踏進了舞蹈的隊列,轉了個身回避了跳著舞的人,伸出了手輕輕巧巧地從米列希安的手中撈過了他的精靈。於是他抱起了精靈的腰也學著米列希安們的舞步轉起了圈,湛藍的眼瞳眼中只剩湛藍的裙擺開出的花。

不知誰人點起了慶典的煙火,星塵灑落在精靈的眼瞳。托爾維斯低頭,趁著花火璀璨,趁著詩人的歌聲,吻上了精靈的唇瓣。

回過頭,托爾維斯朝那雙驚訝得垂下來的狐耳,露出了勝利的微笑。


3.18.2021

【瑪奇短篇】尋找米列希安

 托爾維斯在尋找記憶中的米列希安。


長得及腰的銀色長髮,略顯失焦的赤紅眼瞳,小巧下垂的精靈耳朵還有那鮮少露出過笑容的木訥嘴角,托爾維斯仔細回想著那些久遠到封塵的記憶碎片,仍舊記得彷彿戰爭女神化身的精靈少女是如何從天而降到了他的眼前,又是如何跳著獻給神的舞蹈,然後不知不覺地跳進了他的眼睛裡。


明明是來自阿瓦隆外的旅行者,托爾維斯比誰很清楚她不是虔誠的教徒,但她的身體內有著比神聖的騎士更加濃厚的,屬於主神艾托恩的神聖力量,這是不爭的事實,無庸置疑。


就彷彿是另一把主神的劍一樣,和他一樣。


少女說她的名字是約亞,諾蘭約亞。於是托爾維斯終於知曉了那一天,透過聖劍傳進靈魂的那把聲音,來自於誰。


約亞——那個來自未來的精靈就這樣在托爾維斯的心中刻下了烙印。直到他封印了的故鄉,許久之後他從漫長的時之泥沼掙扎爬出,許久之後他再度當上了艾爾班騎士團的團長,他仍然無法忘記曾經有個米列希安,在從遙遠的時空穿梭而來。


但約亞終究是這個時代的過客,她是未來的愛爾琳的守護者,終究是要離開的,那是主神早就編織完成的命運,任憑托爾維斯是主神艾托恩的劍,也無法斬斷這樣的因緣。


臨別前,少女在神殿前回眸一笑,說:「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


對於少女來說或許真的是這樣,對於他,他就這樣等了千百年,直到靈魂之流傳來了少女的氣息,他等到了那個新生的米列希安,娜歐說她來自東方,重生後的名字是諾蘭約亞。


「畢竟是對愛爾琳影響深遠的角色,我的確挺在意她的。」托爾維斯笑著向那群頑固的長老說著,以團長的身份壓下了所有流言蜚語。


卡茲遠說他在意米列希安在意到過了頭,卻沒人能知曉他已經尋找了那個身影千百年。托爾維斯始終相信著,在仍那未衰敗的聖所,莊嚴宏亮的聲音留下的那道啟示。


「諾蘭約亞,妳和托爾維斯是聯繫在一起的。」


主神艾托恩居然開了腔,明明祂許久未曾干涉過世界。


英雄的情報其實來得不費吹灰之力,畢竟她是那個萬眾矚目的存在。從拯救女神的,一直到那扇大得誇張的異界之門被傳說中的勇士強行撬開了以後,英雄失格的消息不脛而走。托爾維斯千里迢迢從阿瓦隆趕往了伊利亞,終於在龍骨遺跡之下,見到了那個捲縮起來,纖弱的身影。


艾爾班騎士團團長就這麼遠遠地看著她,及肩的銀髮,垂落的耳尖,纖瘦得過了頭的身軀與記憶中的身形似乎差了那麼一點,唯有那雙失神的紅瞳,一直未變。


仍是半神的精靈失魂落魄地執起了神劍布里歐納克,隨後便失去了蹤影,托爾維斯再度和她失之交臂。人人都說愛爾琳再也無法尋覓半神的蹤跡,興許只有神艾托恩才能知道米列希安去往了何處。


那個叫諾蘭約亞的米列希安真的就這麼音訊全無了嗎?這種話托爾維斯從來不信,他知道精靈一直都在,只是少女變成了10歲的男孩,一直躲在在愛爾琳的一隅隱姓埋名。


她隱性埋名了3年之久,久到異界之神的影響力已經讓愛爾琳的根基開始岌岌可危,久到連托爾維斯都開始尋思著自己還能不能撐到與少女再見面之時,那個傳說中的米列希安就歸來了。


帶著曾經動搖的初心,和滿腔的失落感,纏繞著黑氣的鎖鏈絞碎了貫穿野生動物的異界結晶。托爾維斯終於走到了少女的面前,講出了那句暌違千年的「初次見面」。


少女再度在他的眼前揮舞著暗黑的鎖鏈在戰場上跳起了圓舞曲,直到戰場上只剩下她一個人。

托爾維斯晚來了一步,在尼爾湖發現她的時候,那些異質的結晶已然侵蝕了她半邊的身軀,在夜色下散發著磷光。她會失去所有力量。托爾維斯很清楚。米列希安會被侵蝕,然後失去所有力量,以凡人的身軀魂歸塵土。


「明明妳的未來不應該是這樣的,明明神的啓示不是這樣的,明明妳闖入阿瓦隆的時候,就不是這樣的。」他的手拂過少女的臉,結晶在他的力量下化成了細碎的粉塵。托爾維斯注視著米列希安,輕聲碎念。


他知道他該怎麼做,主神艾托恩早就在千年以前給了他一個答案。


於是托爾維斯沒有理會艾薇琳的勸阻,小心翼翼的地扶起了米列希安,將手心的淺藍色光芒送進了精靈的身體内。


少女悠悠轉醒的那一刻,托爾維斯顯得比誰都還要開心。


=END=


【瑪奇短篇】金魚

 蟲鳴悄悄地溜進了聖所,捎了一抹炎熱的風進了水源地,也驚擾了守護者和主的信徒。


那雙如同晴空般的眼眸捕捉到了年輕騎士的心不在焉,於是他難得地開了口詢問。青年眨了眨彷若綠松的眼睛,難為情地搔了搔臉,說米列希安們為了慶祝極晝的降臨,辦了祭典。


白色的羽毛落在了水源地的水面上,聖所無風,卻起了漣漪。


「哈哈,你去吧。」守護者說。


「畢竟是難得的祭典。」輕笑迴盪在空蕩蕩的聖所,他識相地送走了已然樂不思蜀的年輕騎士。


彷彿就在等這一刻,等著這四下無人打擾的時刻,貓頭鷹捎來了一枝並蒂的白蓮,連同淡雅的和紙與來自異界的詩歌,落在了守護者的手心。守護者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在滿天紛飛的落英下,那一抹撐著和紙傘的身影,還有那別在青絲上的蓮花髮簪。


娟秀的字跡寫上了「此物最相思」,托爾維斯知道,是他的精靈想他了。


於是他瞞過了所有人的目光,靜悄悄地來了那座貓的島嶼,那個充滿了竹林空鳴,櫻花紛飛的島嶼。


托爾維斯揮揮手換走了那身看著沉重的衣裝,收起了顯眼的神的翅膀,難得又做了一回凡間的人。


長及腳踝的白色輕紗隨著他的步伐輕擺,那身紅綢點綴著藍染的袍子,是從前精靈送他的禮物。穿著米列希安的衣服混入米列希安的祭典,倒也沒人對他的存在感到懷疑。


米列希安將祭典安排在繁星最燦爛的夏夜,星光燦爛得連成雙成對的月也顯得失了色。沿著竹林道兩旁浮空的天燈照亮了長街,和著一路風鈴清脆的叮鈴作響。米列希安用小推車搭建的攤販旁邊己經擠滿了人。歡聲笑語,盡是一街熱鬧的風韻。


熙來攘往,托爾維斯沒看到精靈的身影,他立刻就懂了,是精靈又隨性地起了惡作劇的小心思。


於是那紅糖裹著蘋果的甜美也好,古弦樂器帶來的古韻也罷,攤販賣力的吆喝也好,都沒能留住守護者的目光。


托爾維斯最後駐足在了那一缸足以讓人眼花撩亂的金魚前方。


那是彷彿打散的萬花筒一般,魚群既是色彩斑斕又美輪美奐,在那剔透的玻璃魚缸中群聚後再四散。那看起來就像是大片大片濃烈的墨跡,在水中暈開了一朵又一朵盛開的花一般。那群鮮紅與淺白的斑斕,在水中靈活地舞動著娟秀的尾鰭,彷如一出靈動的舞,翩若驚鴻,婉若遊龍。


托爾維斯不由得想起了精靈在五朔節的篝火旁邊,翩翩跳起來的舞。


就像是和他心靈相通一般,那條銀身上染著霞光的金魚撲簌地一聲躍出了水面,又撲通一聲落入了水中,帶著一點蓮花的餘香,沾染了托爾維斯來不及伸出的手。


他只來得及留住一掌的微涼。


「您要試試看嗎?這是撈金魚。」


金髮攤主那溫婉的聲音傳進了守護者的耳中,托爾維斯愕然抬首,那雙笑得明眸皓齒的異色瞳下,一張和紙糊的漁網遞到了他的眼前。


「我相信托爾維斯的話,一定能把那條調皮的金魚撈到手吧。」


像是暗示一般,攤主眨了眨眼,隨後那身染著藏青色的浴衣衣擺隨夏夜祭典的風搖曳了幾分,攤主的身影消失在守護者的眼前。


米列希安總是如此隨性,精靈是這樣,金魚攤的攤主也是這樣。


「你們呀......」托爾維斯露出了微微的苦笑,垂下了眼簾。


三千花花世界,他只取一瓢星光。守護者曾說過無論精靈變得如何,他定會在萬千花叢中認出她那一枝獨秀。


「妳可不要讓我食言哦。」


托爾維斯輕聲低語,伸出撩起了長袖的手腕往起了波瀾的水中探去,循著那一抹淡雅的蓮香,循著風鈴清脆的歌聲,循著那染了紅霞的遊雲,小小的漁網伸進了魚群的中央。曾經的聖騎士,眼界和動作仍是迅速果斷的。


金魚躍然於紙上。


「找到妳了。」


花火恰巧在夜空上綻放出了漫天的星宿,隨後星子穿著輕紗長裙,輕輕巧巧地落在了守護者的眼眸之中。那身別著水引和流蘇的衣裙一如那條染上了霞光的金魚擺尾,別在銀絲鬢髮旁邊的魚缸風鈴叮鈴作響。


米列希安那雙緋色的狐眼彎出了月一般的笑意,精靈垂身跳進了守護者的臂膀。


=END=


【瑪奇短篇】無眠夜

 靜悄悄地進入了聖所的精靈,似乎與往常有點不太一樣。


她從祈禱的懸崖邊一直搖搖晃晃地踱步到了祭壇的前方,泛著潮紅的尖耳朵垂在披散的銀髮之中,諾蘭約亞扶著聖水池的邊緣,鞠身進了聖水池裡。


如果不是托爾維斯及時擁住了她,或許約亞就會順其自然地沒入冰涼的水源地之中,捲縮在水池的底部,直到完全清醒為止。


懷裡那已經濕透了半邊身的精靈,緩慢地呼吸著,帶著果香的酒氣打在托爾維斯的臉上,神劍驚訝地看向了精靈,不可置信。諾蘭約亞,從來不是輕易碰酒的人。


「約亞,妳怎麼醉成這個模樣......」


「嗯......」


想當然地,那雙已經失焦的紅瞳已不能給予他任何回應,但托爾維斯稍微思考一下,心中已將來龍去脈猜透了七八分。醉倒的精靈就這樣安靜地埋首在托爾維斯的胸膛,既不吵鬧,也無力反抗,彷彿黏人的貓兒縮在了他的懷中。


「真虧妳能堅持走到這裏。」


托爾維斯一聲苦笑,一邊輕巧地說著「可不能讓妳著涼」的話,一邊攔腰抱起了他的精靈,帶她回到了那個同樣有世界樹落英繽紛的家。


托爾維斯本只是想幫她換身衣服,將她安置完畢就讓她好好休息到天明。他卻沒曾想過精靈的呼吸會如此越發滾燙,彷彿酒精對米列希安的身體催生了什麼不可思議地化學反應,讓他栽倒在了這個小小的浪漫農場中。


不管是誰灌約亞喝的酒,托爾維斯都顧不上細思了。


回過神來,衣衫不整的約亞已然將他困在了那張兩人擠著,就會稍顯狹隘的床上,褪去了輕甲的,只剩襯衣和絲襪的精靈傾身壓上了托爾維斯的身體,銀色的長髮幾乎掩住了托爾維斯的視線,神劍只知道精靈扣住他手腕的力道異常地大。那雙半眯的狐眼失了焦,最後落在了托爾維斯清澈的眼眸上。


混合著果酒香甜味的吐息隨著約亞的舌尖送進了托爾維斯的嘴中,精靈的索吻敲碎了這個夜晚還有的寧靜,舌尖上的交纏讓托爾維斯的呼吸也隨著精靈起伏的胸膛變得更重了一些。


原來主動的約亞也會這麼強勢?神劍思忖著,自然而然地接過精靈的深吻,反守為攻。直到約亞終於想起了要呼吸,離了他的唇邊時,他又趁機伸出手,一手扶住精靈纖細的腰,一手撫向她的臉頰。


「托爾......我......好難受......」霧氣暈染了那雙失了神的紅瞳,精靈的呼喚斷斷續續。


酒精催化了諾蘭約亞的理智,她彷彿成了愛撒嬌的貓,想要討要關愛一般磨蹭著神劍的掌心,隨即又張開嘴巴,咬住了托爾維斯湊到她嘴邊的手指。說是咬著,實際上約亞只是用虎牙輕飄飄地磨蹭著,就像貓咪對人撒嬌時的輕噬一般,托爾維斯並不覺得痛,而精靈舌尖的挑逗意圖越發明顯,神劍從她的的表情讀出了欲求不滿。


「哈哈,在我面前妳大可以不必忍耐得那麼辛苦的。」


托爾維斯朝她露出了寵溺的微笑,這才湊近了約亞的額頭,落下輕輕一吻,乾乾脆脆地卸了精靈的僅餘的衣裳。隨後精靈俯身低頭咬開了托爾維斯的衣裝,張唇吻上神劍的頸脖和胸膛,盡吻了一片的繽紛。


「托爾維斯.....托爾維斯。」


精靈總愛一邊在他的耳邊喚著他的名字,一邊伸手擁住他的全部。於是托爾維斯趁著約亞的指尖湊近他的唇邊之時,也學著精靈那般輕輕咬住了她的指尖。她的指尖仍留著些許果酒的甜膩,還有精靈那些溫婉的氣息。或許是一直重生的關係,米列希安的手指不像他那樣仍留著厚繭,柔軟得彷彿稍加力道便能咬破一般。於是托爾維斯停了噬咬,舌尖纏住了精靈的指尖。


應是按也按耐不住了,諾蘭約亞輕輕地哼了一聲,抽回了自己的手指,俯下自己的身體,更貼近了神劍幾分。


托爾維斯和約亞的氣息再度纏在了一起,果酒的香氣探得更進了一些,從唇齒一路滲進了腰際。神劍的掌心沒入了約亞垂落在身前的髮絲,托爾維斯吻上了她的耳尖時,精靈的軟聲細語隨即又入了他的耳際。


神劍領著精靈柳腰輕擺,熾天使的羽翼將米列希安的今夜欲求盡數擁入了懷中,這是精靈和托爾維斯難得的無眠之夜。


=END=

【瑪奇短篇】初吻

 鎸刻盧恩符文的龐大身軀從天而降,仿佛硬生生將一座山嶽砸進了這一個快被時間遺忘的甕城之中。異獸的咆哮震耳欲聾,帶著墳墓和屍體的氣味而來。那絕不是主的造物,而是被非常理扭曲的生命。諾蘭約亞咬緊了牙齦。那些本該安息的靈魂,現在在異獸的身體內嘶喊著。


「救救我。」那是讓人憤概且動搖人心的呐喊。


先知不會講究武士的道德,畢竟救命恩人的性命和使命在他們的天枰中占據了重要的席位。於是異獸身上的符文之光越發強烈,暗紅得發黑的詭異光芒刺得米列希安的眼睛生痛,咆哮聲掩蓋了萬籟,唯獨破舊甕城內一個個騎士倒地的聲音她聽得清清楚楚。


亞特……艾薇琳……


畢奈……卡茲遠……


托爾維斯……


托爾維斯!


金髮騎士那聲短促的低吟讓精靈分神了,她隨即想要在搖晃不已的視綫內尋找騎士的身影。卻沒曾想到有人冷不防地從她身後投來了一發冷箭。諾蘭約亞驚醒的瞬間要回防已然來不及,正在凝聚的魔法被擊開的下一秒,先知的箭矢緊隨其後。


鏘——!劍鋒將裹著冷氣的魔力彈飛,本該倒下的身影再一次擋在少女的身前。隨後約亞跌跌撞撞的身體安安穩穩地落在騎士的臂膀之中。托爾維斯帶著無法站穩的精靈,又躲過了接連而來的箭雨,迅速地脫離了狼煙四起的戰場。


「在戰鬥中分神,是致命的弱點哦。」


托爾維斯臉上露出了一如往常的笑容,輕描淡寫地向一邊精靈解釋著卡茲遠幫他扛了一刀之類的話,一邊帶著精靈躲到了使徒攻擊不到的死角,才放下了早就被傑巴赫的重擊抓得傷痕纍纍的諾蘭約亞。


「還能站起來嗎?約亞?」他低聲詢問,沒聽到精靈的回應,低下頭卻看見少女緊緊攥住自己的盔甲,仍有些發白的嘴唇在喃喃自語著。


「托爾維斯……」


「你沒事……你沒事……」


儘管仍是那般面無表情,但斷斷續續的話語出賣了精靈的情緒。


托爾維斯聽出了她話中的如釋重負,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對自身的安危全然不顧,諾蘭約亞此時此刻最擔心的竟是他。


「我在。」騎士露出了苦笑,伸出手輕輕搭上精靈的肩膀,柔和的神聖之力隨著他的掌心緩緩滲進那個正在顫抖的身影中:「我在,只不過……」


「結果約亞還是變成了這樣……」


「被人尊為英雄、神……每次都獨自留在戰場上……」


艾爾班最強的騎士,一字一字地說著,沉穩的聲音緩和了異獸囂張的咆哮,也讓搖擺不定的心逐漸安定下來。


「我……至少我。直到最後一刻,都不會留下妳一個人,請別獨自肩負一切。」


「我會和妳在一起,直到最後。」


諾蘭約亞終於抬起了頭,雙目恢復了精神。


「我相信你,我總是相信托爾維斯的。」


騎士擕著精靈再度回到了戰場上,但那並不是一場輕鬆的戰鬥。


無論是精靈,還是騎士,最後都是顯得如此狼狽不堪,傷痕纍纍,連站都幾乎站不穩。當烽煙終於盡數散去,先知的身影消失在門前之時,艾維卡早已悄悄拉起夜幕,籠罩了這個安靜的甕城。托爾維斯和諾蘭約亞互相攙扶著,最後癱坐在那道巨大的阿瓦隆門前。若守住了門才是勝利的話,那他們此時此刻算是輸慘了。


精靈盯著緊閉的門,一言不發。


像是能從那雙稍顯失神的狐眼中看出精靈的不忿一樣,托爾維斯安靜地走到她的身邊,再度輕輕搭住了她的肩膀。


「我說過妳不用獨自肩負著這一切的。」


「我只是不想再面對徒勞無功的失落感而已。」


精靈的話說得很慢,慢得仿佛她正沉浸在某段久遠的回憶中。諾蘭約亞伸出手,輕輕撫摸著阿瓦隆門上那些早就褪了色的浮雕和花紋,抿了抿唇:「他們進去了,而且托爾維斯……也受傷了……」


「這樣呀,我能理解為妳在擔心我嗎?」托爾維斯歪了歪頭,輕鬆地笑了:「還是說,約亞終於開始喜歡上我了?」


「哎?」


「畢竟妳終於沒有稱呼我做『托爾維斯先生』了。」


諾蘭約亞幾乎是立刻轉過了身,沒有否認也沒有反駁,只在下一刻沉默地別過了臉。托爾維斯沒看見她臉上的表情,只瞧見了精靈垂下的耳尖,似乎在微微顫動著,像是在告訴騎士,精靈正在整理思緒。


諾蘭約亞沉默了許久,才再度開了口。


「托爾維斯。」


「怎麽了?」


「閉上眼睛。」


「嗯?」


「就閉上眼睛就好,不要偷看。」


托爾維斯輕笑了一聲,隨了精靈的意思,閉上了他的眼睛。


仿佛已經立下了決意一般,精靈的動作迅速得不可思議,她伸出手拽住托爾維斯的胸甲,踮起腳尖,略顯笨拙地凑近了騎士的唇邊。打著捷足先登的的小心思,只是打算蜻蜓點水的一吻,明瞭她的心就足夠,即便被拒絕了,也應該不會太過難受,還可以當作惡作劇呼嚨過去才對。諾蘭約亞原本是這麼想的。


托爾維斯卻在約亞凑近的那一瞬間,牽過她的手,擁過了她的腰。


「托爾維斯……你.......」


在那垂下眼簾的湛藍眼眸的注視之下,卻是托爾維斯先了她一步,垂首吻向了她。帶著蘋果木香氣的氣息隨著托爾維斯的深吻,包覆了精靈驚訝的思緒,回過神來的那瞬間,呼吸也隨著心跳亂了。精靈與騎士的吐息交纏了許久,托爾維斯才捨得結束了這初次的唇齒相依。


精靈略顯手足無措的表情,倒影在那雙淺藍的眼眸之中,像是怕精靈會被嚇跑,托爾維斯始終不曾放開摟住精靈的手。騎士垂首在她的耳邊,沉穩且認真地說道。


「我當時說『很喜歡妳』的話,從來都不是開玩笑的。」


他輕聲説道。


「以主神的名義起誓,『我會和妳在一起,直到最後』,也不是開玩笑的。」


略微泛紅的臉頰和滾燙的耳埋進了托爾維斯的胸膛裏,少女低下了頭,聲音微小卻字字清晰。


「我相信你。」精靈說。


「我總是相信托爾維斯的。」


=END=


【瑪奇短篇】Lost Artwork in Avalon

 長期駐守在阿瓦隆門的見習騎士們,難得接到了駐守以外的偵察任務,羊皮紙卷軸上清清楚楚地寫著偵察的目的地是阿瓦隆境域內的居住地遺跡,那座靠近海邊的城堡廢墟,是目前由夏至組管理的區域。這個地點他們還沒有機會仔細觀察過,這是一個良好的機會,讓他們再深入這塊應許之地一點點。 艾薇琳原本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