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5.2018

【陛革短篇系列】 Ma'am

命題:每天出現在桌上的Ma'am

「有段時間,國王陛下的桌面總是放著一小籃Country Ma'am,日日如是。」

近衛兵長一邊回憶,一邊侃侃說著。

和一般在便利商店能找到的Ma'am不同,它們都是沒有最外面的大包裝。拆散成一小包一小包的餅乾,整齊地排好放在了那個鋪上了藍染和布的竹編籃子內,彷彿他們生來就該是這個樣子一般。如果不是塑料袋上還印著不二家的商標,他大概會以為那是有人上貢給陛下的手作餅乾。

每一天當他打開Revo陛下的房門的時候他都能看見那一籃子Ma'am擱在檯燈之下的角落,有時候是奶白色的原味,有時候是黑色的巧克力味,但更多時候是深綠色的抹茶口味。近衛兵長仔細思考了幾秒,他說:「情人節和陛下生日的時候還會換成其他口味!」他拍了一下手掌,彷彿如夢初醒。

和那間充滿西洋宮廷奢華瑰麗風格的房間大相逕庭的和風竹編籃,擱在桃木桌面上似乎顯得有點格格不入。然而近衛兵們根本不敢動那個籃子,就算是看起來樸素的東西,那還是陛下的東西,而且陛下似乎每天都很期待那個籃子裡面的內容物。

當然沒有一個人知道籃子是誰送來的,也沒有人籃子是什麼時候開始擺在那裡的。有人傳言說當國王仍然是領主的時候,他的桌面已經有著這種東西了;也有人說那是Revo陛下當上了國王之後的事情;更有人說這個籃子,是在某個似是而非誕生之前開始,頻繁出現在國王的桌面的。

傳說眾說紛紜,由始至終唯獨竹籃裡面鋪著的藍染布始終如一。

到底為什麼會是這種平民零食呢?王城中比這個高檔的甜品明明多得數不清。這個問題的答案連跟在國王身邊多年的近衛兵長也參悟不透,他只是意識到了那位經常戴著墨鏡的國王陛下是真的對Ma'am十分著迷,著迷得連最佳加熱時間也研究出了一套理論。他好奇,於是他也去王城以外的地方買了一包。甜絲絲的味道真是不錯,但他的感想也就僅此而已,這下他就更加想不透陛下為什麼非得對這個餅乾情有獨鍾了。

難道國王陛下的Ma'am是期間限定的特別版嗎?他尋思著。尋思歸尋思,說到底國王陛下的事情他也沒有這個膽子去開口問。只有那麼一次,他在打掃桌面的文件的時候,眼角瞄到了陛下從那一小袋的包裝中,倒出了餅乾,還有一小張和紙。

那個時候他才意識到國王陛下從來都不會直接撕開Ma'am的包裝紙,那雙靈巧的雙手每次都是小心翼翼地用剪刀在袋子上開了口,而國王的臉上總會帶著些許雀躍的表情。那種滿溢的幸福,就連近衛兵也能徹底感受到。

「那個時候的陛下,天天就像在拆信一般。」他瞇起眼睛,回想著當時的場景,的確像是在拆信。

就這麼連續看著Revo陛下拆包裝紙拆了好多天,他的好奇心壓過了一切扭捏的情緒,終於忍不住鼓起了勇氣開了口:「陛下,那是什麼?」

國王陛下那雙藏在墨鏡後面的眼睛笑了,他打趣著說這是幸運籤,是占卜運氣用的。這麼說著的同時他快速地把和紙收進了抽屜裏面,讓近衛兵長還來不及看清楚上面寫了什麼東西,他只依稀記得,那似乎是用鋼筆手寫的字跡。

「 Ma'am還有出這種款式嗎?」他驚訝了。而國王陛下故作神秘地笑了笑,回應了一句莫名其妙的「這個問題嘛……只有 Moira知道了。」

於是過度好奇的近衛兵長跑遍了所有便利商店,卻尋獲不果。

他一拍腦門,國王陛下的Ma'am的確是特別的,是專屬於他的占卜餅乾。因此它們才會如此獨樹一幟,以竹籃為外衣,每一天都出現在國王陛下的桌面上。近衛兵長相信,那張和紙大概每天寫的都是大吉吧?因為Revo陛下每天都笑得那麼開心。

直到某一天,近衛兵長就再也沒看過Ma'am出現在國王的桌面上了,連那個小竹籃也不翼而飛了。那天,國王陛下的房間顯得異常安靜,站在窗邊的國王凝視著遠方,似乎想著什麼想到出了神。他的手心,緊緊地握住了那一塊藍染布。

「你覺得思念是什麼樣的?」

冷不防,Revo陛下拋出了一個問句,近衛兵長愣在了原地回答不了。

也許本來這就是自問自答,於是陛下接著講了下去:「思念是沉重的。」

那一張張和紙被國王折成了紙飛機,彷彿想要讓它們背負某種沉重的東西飛向遠方一般,國王陛下一邊哼著緩慢的小調一邊將那些幸運詩籤丟向了窗外。

帶著詩句的紙飛機越飛越遠,而那個送 Ma'am的人再也沒有回來過。

=END=

7.21.2018

【Sound Horizon短篇】 It's raining somewhere...

=命題:雨下花=
=點文:小莎=

Noël的事務所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開始從助手和市藏的口中聽來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只是單純地覺得不可思議,誰會在這種梅雨季節冒著雨來拜訪只能搖滾樂隊的主唱?況且他壓根沒在市藏的行程表裡面看見有訪客這種事。

「所以說,是一個不速之客,突然&突然就出現了……」

也許是因為客人的登場方式和他的製作人有些異曲同工之處,實在過於引人注目,這位客人的出現讓事務所的同事們瞬間炸開了鍋,男性和女性無一倖免,包括躲在工作室裡頭趕著亡命死線的搖滾樂隊主唱。還沒有等市藏吧下半句話說清楚,吉他的小調忽然偏離了一個八度,斷在一個詭異的音階上,那頭灰得亂翹翹的頭毛頃刻竄出了他的辦公室,向會客室的方向拐了過去。

「看來《宿主》要失望了,來的不是製作人。」彷若電子合成出來男性聲線突破了被窗外潺潺雨聲擾亂的房間,傳進了市藏的耳邊。

「是啊……」彷彿是難得找到了認同自己的人,市藏一邊點了點頭,一邊在內心把那句「好好聽人說話啊!」吶喊了不知多少遍。隨後他的喉嚨滲出了一聲遲來的疑問,他這時才驚覺剛剛和他對話的聲音來自一副墨鏡。

便宜上R.E.V.O.的確說對了,來的並不是製作人;而情報終端也說得沒錯,當Noël推開了那一扇會客室的門並且看見了比他矮上一大截的少女人偶的時候,他的臉上的確掛著明顯不過的失望二字。

明顯得連少女人偶也不難發覺Noël那些小心思。

「如果您期望看見的是陛下的話,那恐怕要讓您失望了。」Hortense眨了眨那雙如同湖水一般清澈的眼睛,說著:「陛下正在放產假,好一陣子都不會到這裡來的。」明明是說著帶有調侃意味的話,Noël卻完全聽不出少女語氣中的起伏。

「呃……?」

「陛下正在放產假。」似乎是故意地,Hortense重複了一次那句話,絲毫不在意Noël臉上浮現出的如同僵硬了一般的表情。

「為什麼會是『產假』啊……?」搖滾樂隊的主唱小聲嘟嚷著,忍不住思考起方才從人偶口中聽到的,那一個匪夷所思的字眼到底代表什麼含義。

最後他還是放棄了思考,反正他的製作人已經不是第一次推翻他對事情的認知了,再多一次也無妨。他把目光晃到了Hortense的身上,人偶的雙腳正在隨著從播放器中傳來的柔和音樂晃動著,絲毫不在意她和這裡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她的確是一個出乎意料之外的訪客,Noël甚至還不知道她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

歸根究底Noël除了幾個「輩先」之外,他就再也沒有和其他來自另一邊世界的人有更多的接觸了。他開始掂量眼前的人偶,嘗試在腦海裡零散的記憶中搜尋對方的名字。

「啊……是跟在煩人輩先身後的那兩個……」他認出來了,他的確和這個人偶有過一面之緣。

只不過Noël的形容似乎惹得Hortense有些不滿意,人偶的目光刷的一下投到了他的身上。「是『monsieur』。」儘管語氣還是沒有過度的起伏,Noël依舊從她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冷冰冰的視線,物似主人形大概就是形容這個的。

「對……是『monsieur』……」他隨口應付著她,希望接下來人偶並不會因此而開始說教,並且開始尋找起說話的時機。

說實在的,Noël並不擅長應付女孩子,而Hortense甚至連話都不會多說一句,沉默寡言的人偶他更加難以應對。雖然在他的記憶裡,似乎這群性格鮮明的Sound Horizon的人偶就沒有讓他有好印象過,安靜的如此,話噪的也是如此。儘管他的製作人在訪談裡用「情聖」之類的話題調侃過他無數次,但這仍舊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Noël並不擅長應付女性。

於是他費煞思量思考如何開口詢問人偶的來意,所幸的是Hortense在他開口之前就先打開了話題,讓他免於陷入那段該死又難捱的沉默之中。

「這裡會有Roman,所以來了。」

「呃……羅……什麼鬼?」聽不懂。那是Noël最直接了當的反應,他從來沒有記清楚那些專有名詞過。

「Roman,故事,物語,旋律,詩詞……」Hortense張了張嘴,從人偶的口中連珠炮般切換了好幾個單詞,彷彿是想要以最直接簡單的方式給對方解釋一般。

Noël聽是聽懂了,但他也困惑了。

他抓亂了頭髮,回想起了從製作人手中借回來聽過的CD的故事。尋找生死物語的姐妹花,未曾出生便已死去的冬之子,儘管舞台前的故事已然落幕,他們三個人依然在某個地方一邊又一遍將這個戲碼輪迴,就像重重覆覆把唱片播放了一次又一次一般。

「您這裡有物語存在。」人偶是這麼說的,

「就算妳這麼說……」

茫然,毫無頭緒,Noël甚至不懂為什麼身為生之朝的人偶會找上他這一個平平無奇的搖滾歌手。他不想「墜入井底之人」一般能藉由怨恨歌唱復仇劇,也不似「飄洋過海之人」一般環抱不甘只能在每年萬聖夜徹夜高歌,更加不是死神,不是惡魔,不是英雄,他只是Noël,一個寫歌的人。他問Hortense,也同時在問他自己——他有什麼資格去幫助一個本來就擁有不可思議力量的人偶。

「基於直覺。」人偶簡短地回答了:「或者誰人的期望。」

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並且搖了搖頭,試圖以這種方式去釐清他的思緒。Noël並沒有辦法就這樣把Hortense丟在這邊的世界,儘管他明知道少女人偶自然就會有方法回到她所歸屬的地方,他仍然向Hortense伸出了手。為了不因為「不理會一個人偶」這種破事而被煩死人的輩先說教,他心裡清楚得很,「用似是而非的地平Line來給他語音說教四小時」這種事情,Hiver絕對做的出,並且樂在其中。

那是惡夢,Noël的惡夢。

「真是的……」他小聲嘟嚷著什麼,回頭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後的Hortense。沒有頭緒的話,或許有一個「存在」能給他一個方向。

在辦公桌上靜靜地躺著的便宜上R.E.V.O.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他們會一起到達似的,Noël推開門的同時情報終端的燈也轉成了亮藍。

「找東西的話,問問他好了。」說著,Noël把手中的墨鏡遞了出去。

人偶戴著墨鏡坐在電腦椅上的畫面說不出的詭異,詭異得連Noël也忍不住托起下巴仔細觀察起這個像是將各種格格不入的元素混合在一起的場景。墨鏡上的指示燈在規律地閃爍著,Noël無從得知R.E.V.O.到底和Hortense講了些什麼,就從直覺上判斷,他覺得那應該是場還蠻愉快的對談才是。

對談持續了一陣子,墨鏡和人偶從窗外大雨滂沱聊到了僅餘細雨紛飛,便宜上R.E.V.O.給Noël的提示是——「一起去看紫陽花吧。」

Noël是不知道為什麼R.E.V.O.會給出這個無厘頭的結論的,他也沒有這個打算去問問看。趁著雨勢還沒有回到傾盆而下的狀態,搖滾樂手放棄了已經被打斷的創作,帶著Hortense提早結束了一天的工作。

從他的工作室到墨染車站,只不過是一小段的距離罷了。藤森神社是看紫陽花的聖地,這是Noël臨時匆忙的從搜索引擎上搜索來的結果,毫無準備的做法讓便宜上R.E.V.O.著實調侃了他一番。

兩把色系相同顏色相異的傘在雨下撐開,水色的洋傘下,少女精緻的臉容依舊不帶任何感情色彩,至於藏青色的摺疊傘下,搖滾樂手一邊哼著隨意的小調,一邊跟在人偶的身後。

雨聲淅淅瀝瀝,或許今天的天空灰沉得讓人毫無出門的動力,前來觀花的人只有零星的幾個,讓在神社深處的他們能獨佔這一個美麗的角落。木樑青瓦之下,神社祥得彷彿一尊閉眼坐禪的行者,雨滴洗淨了磚瓦,洗淨了那一片沾染了塵俗的蒼綠,一圈一圈紺色和蒼藍在雨中悄然露出來它們的側臉。

比起孤傲盛放在荊棘懷抱中的野薔薇,彼此簇擁的紫陽花在雨下輕聲吟唱的是纖細,短暫卻熱鬧的生命。

和許多前來賞花的人一樣,他們一開始也只是站在一旁看著,看著這一片藏在神社之中的花海,看著紫色和藍色的花兒在綠葉的懷中相擁,如同一向形影不離的Hortense和她的姐妹一樣。直到毫無預警地,人偶拋下了她的洋傘,那個將朝陽和晴空做成洋裙穿在了身上的少女人偶步入了雨中。靴子在水窪中踏出了漣漪,鞋跟在青磚上敲出了節奏,雨露沾濕了花朵的容顏。

卒不及防,那抹濃郁的綠赫然中多了一朵盛開的繡球。碧藍的眼眸凝視著雨中的生命,彷彿要將她所見的全部烙印在她的記憶中。伴隨雨聲,她輕輕地開了口。

「這就是……主人一直嚮往的景色。」

真是的。搖滾樂手再度抓起了他那一頭亂糟糟的頭髮,他把傘推到了人偶的上方。

「真是拿妳沒辦法。」


幾天後。

遠在王城的Hiver從國王陛下的手中收到了一份包裹,那個隨便用紙箱和膠帶黏在一起的包裝讓冬之子不用想也知道包裹是誰送來的。透明的塑料盒裡放著一張樣本CD以及一本頗有份量的歌詞相簿。

鄉村輕搖滾的旋律從播放器中悠揚地傾瀉而出,輕快地曲調背後帶著潺潺雨聲,歌姬的吟唱隨著歌詞相冊上的紫陽花在異色瞳下微微搖晃。封面的花體字和那位後輩的風格迥然不同,但Hiver仍然從吉他的編曲中認出了後輩的手筆。

冬之人的臉上露出了雨季以來第一個笑容,他的指尖輕撫過歌詞本封面那花哨的法式字體——

「 It's raining somewhere……」

=END=

文章配圖

7.10.2018

【女神異聞錄短篇】Connect(後日談2)


於伊甸中沉睡的狐狸與小丑......

「喂,蓮。」

貓叫聲打斷了雨宮蓮的忙碌。

摩爾加納湊近了正在燒水的雨宮蓮,那雙藍色貓眼的瞳孔在昏暗的燈光之下縮成了彷若銀杏般的大小。那是一雙擁有洞察力的眼睛,和給它臉部按摩時瞇起的放鬆表情還有餵食時放大的亢奮眼神都不一樣。雨宮蓮停下了攪拌咖啡粉的動作,凝望摩爾加納的藍瞳,他知道那是摩爾加納在現實世界裡表示認真的眼神。

「怎麼了?」少年放下攪拌匙,停下了一切動作。

「吾輩覺得你跟祐介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了?自從那天從奇怪的殿堂回來之後,你們倆就怪怪的。」

雨宮蓮的手凝固在了半空,他千算萬算壓根沒算到摩爾加納會忽然來這麼一問。隨後他捻了捻額前細碎的瀏海,就像平常一樣,語氣不動聲色:「我和祐介沒事啊。」

「真的沒事?」貓用前爪刷了刷耳背上的雜毛,摩爾加納一邊把爪子卡住的細毛舔走,一邊追問:「你的確很會隱藏自己的心思,但祐介可是什麼都寫在臉上的那種人。」

「啊。」短促的恍然大悟後他還是語塞了,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自己隱藏得還不錯,至少在大家都不記得那件事的前提下,就是沒想到露餡的居然是始作俑者。

說是始作俑者,好像也不太對,畢竟以他對祐介的了解,那位對純粹的美有著無比執著卻對感情甚不了解的喜多川大畫家是不會主動去做這種事的。到底是發生了什麼讓祐介彷彿變了一個人一般?雨宮蓮陷入了沉思,把天鵝絨殿堂裡的回憶巨細無遺地梳理了一遍。

「……啊,鳴上悠。」短暫的回想之後他終於想起來了那段空白期,他在安全小屋睡著了之後的那段時間。

「是想起了什麼了嗎?」摩爾加納急切地追問。

「沒什麼。」他簡短的回應貓的疑問,並開始尋思到底能用多少根木天蓼能收買摩爾加納的嘴這種問題。



那段讓雨宮蓮打死都不願意和摩爾加納說清楚的回憶,的確能追溯到他和花村陽介在安全小屋睡著了那段時間。

天鵝絨殿堂,塔頂迴旋樓梯下方的安全小屋中。鳴上悠和喜多川祐介還在一邊等著輔助少女的新通訊,一邊守在累得睡著了的雨宮蓮和花村陽介的身邊。

等待,既漫長又無聊。所幸的是,鳴上悠是一個耐性很足的人,而Fox即便進入了殿堂也會帶著他的速寫本,儘管兩個人都不多話,但他們也不顯得有多無趣,話題從他攤開了畫滿了素描的速寫本開始。

「這就是那個彩繪玻璃嗎?」他好奇地問道,畢竟連陽介都說他因為玻璃窗而差點被打飛,讓鳴上悠也有點好奇那個玻璃窗到底長什麼樣子。

悠的問句讓Fox停下了鉛筆,他點了點頭。「窗外的陽光透過半透明的琉璃將人物和背景裝飾的色彩照的熠熠生輝,那景象實在是過於美麗了,忍不住將之畫在了畫本中。」Fox是這麼對鳴上悠說的。

而悠的眼睛看仔細地掃過了畫本,白色的畫紙上僅僅以黑色和灰色點綴光影和線條,那是數組在巴洛克式的建築和教堂很常見到的園拱窗,花朵似的裝飾在圓拱的上方把線條帶到窗框之上。悠也在上方的樓層見過這種從地板高至天花的窗戶,只是他看見的遠比Fox畫的要簡約得多。

帶著面具的小丑和白色的小狐狸躍然於窗框之上,靈活的表情和動作讓窗框之內的角色看似栩栩如生。故事從很久很久以前,住在森林的狐狸在雨中被小丑相救開始,起承轉合之後小丑和狐狸在花叢中相擁而眠,花兒在他們的身邊盛放。數組的窗戶組成了一個簡單卻足以溫暖人心的童話故事。

大概實物會比畫作更加驚艷,才會讓Fox冒著生命危險也要將它們記錄下來。鳴上悠看了看小丑的臉,又看了看Joker的睡顏,抿起唇笑了。瑪格麗特告訴過他這個殿堂也是認知所產生的空間,他們在這裡看見什麼都不出奇,或許肉眼所見的東西是某種內心的啟示也說不定。啟示是有了,但當事人搞不好根本沒看懂。他把屬於Fox內心的「啟示」所呈現的畫作還給了Fox,少年怪盜則是一臉認真地詢問他的觀後感。

「真是一個很溫馨的愛情故事。」鳴上悠輕巧地接過了這個話題。

「愛情……」似乎是過於直白的感想讓Fox有點無言以對,他張了張嘴嘗試說點什麼,最後還是屈服了:「的確如果是『愛』的話,我能感受到設計窗戶的人對愛情的強烈渴望。」

明明「設計者」就是你。鳴上悠輕輕地笑了,並沒有把這種話當面說出口。他換了一個話鋒,把直球丟回去Fox的手中:「心意不能相通的話,童話會走不到美好結局的。」

「欸?什麼意思?」

「我相信以你的觀察力的話,你是不會看不出來誰才是真正『設計』了這一組窗戶的人的。」

鳴上悠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玫瑰花要是在盛開前就枯萎那就太可惜了,說不上是推波助瀾,但稍微讓他們少走點冤枉路也是不錯的。那時鳴上悠是這麼想的。果然,Fox從苦苦思考到恍然大悟,並沒有花不了多少時間。於是Fox換了一個方向,面對鳴上悠正襟危坐。儘管面具遮住了他臉上大部分的表情,但鳴上悠能感覺的到他的語氣裡異常認真。

「請告訴我,怎樣才能心意相通。」

「雖然可能需要一些勇氣,但教你一些小技巧吧。」

說著,鳴上悠在Fox的耳邊細聲講了幾句話。

如果當時鳴上悠知道Fox會直接會讓情況如此一發不可收拾的話,他或許就會把話說得更加清楚一點,至少得清楚告訴他這種事得兩人單獨的時候做。

天鵝絨殿堂,神殿大廳前。

創世紀的畫作是暗示破關的最後一道鑰匙,或許也是能打開某個心鎖的一道鑰匙。Fox的目光自一進這個房間開始就再也沒有離開過那個穿著長風衣的身影,伊甸的禁果和毒蛇猶如另一個他內心的啟示。當暗紅的指尖順著壁畫上的蘋果和蛇劃過,某種枷鎖也隨之而劃破。伊甸的亞當和夏娃,人類的始祖,世上的愛恨和善罪,都起源於他們的犯禁。

誰管這到底是不是禁忌呢。

「Joker。」

Fox的呼喚讓怪盜的首領回了頭,那一聲回音也讓所有的人回了頭,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了他的身上。Fox一個箭步衝上了前,扯過了Joker那雙略顯的比他纖細的手臂,仗著身高的優勢,他能很輕易地把Joker圈進他的懷裡。指尖揉進了那頭蓬鬆而柔軟的捲髮,御狐閉上眼睛低下了頭。

「Fox?!」

絲毫沒有思考和拒絕的餘地,軟綿綿的觸感包覆Joker的雙唇。

帶著淡淡顏料味道的氣息掃過了少年的鼻尖和髮絲,把他還來不及出口的驚呼強硬地堵回了他的喉嚨裡。而Fox像是生怕他會在下一秒會推開一樣,手從扶著他的後腦滑下直接圈住了他的腰,另一隻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拉近了自己的胸膛,然後小心翼翼地用舌尖撬開了Joker那因為驚訝而微張的唇。不管是呼吸的節奏還是思緒全部都亂了,他們兩個人都是。

世界彷彿在那瞬間安靜了,只剩下空靈的聖歌在見證這一個彷彿神秘儀式一般的深吻之中。

殿堂裡除了管風琴和歌姬的吟唱以外的確是沒有其他雜音的,因為不管是調查隊還是怪盜團,甚至是Joker都不知道該給什麼反應。Joker的肩膀僵硬了,陷入一種不知道該不該給眼前這一個彷彿中了邪的御狐來一紙扇的猶豫中。真正的罪魁禍首被他的搭檔拉到了殿堂的旁邊,花村陽介扶著額頭盯著一臉無辜的鳴上悠,盡量壓低了他的聲音。

「悠!你到底跟那傢伙說了什麼!」

「教他告白了。」

「這最好是教他告白!」

「不,我沒想到他會直接到這種程度。」

「你啊!」

在神殿門外分別前的小插曲就這樣在Joker的不知所措和鳴上悠的心虛之下結束了,七組人馬在分別之時大概都各自懷著一些震驚過後的餘波,包括那幾個當事人。

從殿堂回來以後得知大家的記憶都不完整的確讓雨宮蓮著實鬆了一口氣,看著似乎和平常沒有什麼兩樣的祐介,他也努力扮演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的角色,於是在往後每次聚會聊起了天鵝絨殿堂的時候,他都對那個小插曲三緘其口。只是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不甘心的心情油然而生。

是不是祐介的記憶就真的隨著天鵝絨殿堂的消失就永遠化成了虛影了呢?說到底當著這麼多個人面前被強吻的還是他,這件事是不是真的就該這樣不了了之下去?偶爾深夜時當雨宮蓮看見貼在橫樑之上的星光,他會忍不住多心思考起了這樣一個問題。

喜多川祐介當時,到底是開玩笑的,還是認真的?

指腹描著唇線而走,倘若祐介真的失去了那一段記憶,他該怎麼辦?



「喂!」

「……」

「Joker!」

「……」

「……雨宮蓮!」

「啊。」

摩爾加納的爪子忍不住敲起吧台的桌面抗議,少年終於從冗長的回憶和思緒裡面被強烈的呼叫強行拉回到盧布朗的咖啡室前面。黑貓深深地歎了口氣,看著雨宮蓮眼神的彷彿看著一個病入膏肓的患者。

「總之,現在這種時候,團裡再出現裂痕的話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你和祐介之間的事,只能由你們自己去解決。」

「就這樣,吾輩先去散個步,剩下的你自己搞定吧,就不妨礙你了。」

雨宮蓮盯著摩爾加納瀟灑地跳下了吧台的背影,他捻起了額前細碎髮絲思考了一陣。手機屏幕上的時間跳向了午後四點,他知道祐介現在仍在車站前站著。

雨宮蓮眨了眨眼睛,撥通了祐介的電話。

「祐介,有空嗎?」



井之頭公園一直以來都是一個能讓人放鬆心情的地方,不管是誰,在鳥鳴和樹影之下總是十分容易就卸下了心防,況且午後的公園裡人並不算多。想要去一個能安靜說話的地方,這麼想著的雨宮蓮毫不猶豫就帶著祐介來到了這裡。

「真是難得,蓮居然也有主動約人的一天。」

「是這樣嗎?」仔細想想,好像的確是這樣。

小舟隨著雨宮蓮手中的雙槳滑到了湖中心,船身在原本仿佛鏡面一般的湖上泛起了一道淺淺的水痕。他停下了划船的手,漣漪以小舟為中心,一圈一圈向外擴散。湖面泛著午後的陽光,已然不再是毫無波瀾的模樣。

說是許久沒有來到這個公園,祐介自然而然地翻出了他的速寫本。大概是又看見了什麼讓他著迷得想要畫下來的畫面了吧?雨宮蓮托著腮想著,一邊看著祐介快速翻起他的畫本,一邊尋思說話的時機。

「那是?」紙頁落在了彩繪玻璃窗的速寫上,雨宮蓮截停了喜多川祐介的手。他認出了拱窗的樣式,那是天鵝絨殿堂里的窗戶。

「是在那個世界留下來的東西。」祐介把速寫本遞了出去:「雖然忘記是什麼時候畫下來的了,但每次看到這幾幅畫,心裡總有種溫暖的感覺。」

畫家嘗試解釋著,不記得是誰說過,這大概是一個「愛情故事」。

少年的指尖落在了彩繪玻璃窗的圖案之上,鉛筆的痕跡顯得有點兒凌亂和斑駁,但雨宮蓮還是辨認出來了,那是狐狸和小丑的愛情故事。他沒能忍住笑的衝動,他思考了很久該如何謹慎發言才好,但原來一切的答案僅僅是如此簡單而已。

費列蒙是潛意識的集合,天鵝絨殿堂是所有天鵝絨房間的根源,理所當然也是他們十六個人的潛意識的象徵。循著內心的本能而行動,當時喜多川祐介所做的不過是如此而已。

似乎是對忽然笑逐顏開的雨宮蓮感到驚訝了,喜多川祐介向他投去了擔心的目光:「蓮?怎麼了?」

「沒事。」少年合上了手中的速寫本,他的確鮮有在別人面前流露出如此真切的情感,所以才會嚇到眼前的人吧。

「祐介還記得最後一個房間前發生的事嗎?」這並不是一句小心翼翼的詢問,到底要不要謹慎的發言也沒關係了,到底祐介還記不記得也不是那麼重要了。雨宮蓮握緊了手中的繪本,他的「答案」在這裡。

「嗯,當然記得。那是我對蓮的告白。」畫家絲毫沒有避忌的意思,就算所有事情都忘記了,唯獨那一刻他從來沒有忘記過。

我就知道。

雨宮蓮露出了意料之內的表情,隨後舉起了手中的速寫本,貼近了祐介的臉旁。

「我好像還沒回答祐介吧?」

「欸?」

少年的指尖扯走了用以偽裝的黑框眼鏡,雨宮蓮的臉湊近了喜多川祐介的唇邊。

風嘩啦啦的翻起了速寫本的紙頁,夕陽的殘影在湖面畫下了更大的漣漪,溫柔的光暈染了那一組僅以黑白和灰調的圓拱玻璃窗。彩繪玻璃上,狐狸和小丑在繁華而夕陽之下相擁而眠。

=END=

7.06.2018

【女神異聞錄短篇】Connect(後日談1)

怪盜」與「夏洛克」

烈日當空,初夏的太陽毫不留情地把瀝青街道的溫度硬生生提高到讓人難以接受的程度。街上沒有一個人不是汗流浹背的,包括躲進了房屋影子底下等帶久久未曾轉向綠色交通燈的兩個翹了課的大學生。

鳴上悠,22歲,大學四年級。因為直斗的一通電話毅然決定拉著年紀和他相仿的花村陽介把下午的課全數翹掉,乘了兩個小時的火車來到了四軒茶屋這個藏在東京鬧市中的隱世角落。

「你確定你找了這麼多年,雨宮蓮他就在這裡嗎?」

陽介把最後一口冰凍的可樂灌進了嘴裡,隨口問道。

「嗯,直斗的情報是不會錯的。秀盡學園的轉學生,還有一連串的盜心事件……不是和我們有相同能力的話,做不到。」

言下之意是,那個「怪盜團」就在這裡,那一群五年前在天鵝絨殿堂裡和他們相遇的怪盜們,就是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心之怪盜團。

「啊!我還是搞不懂……」陽介看了正在找地圖的鳴上悠一眼:「悠,你當時是怎麼發現他們的時間和我們相差五年的?」

「是Joker的手機。」

鳴上悠說,因為Joker曾經在安全小屋嘗試用導航出去殿堂,在他的面前把手機拿出過。那隻手機的款式實在太讓人印象深刻了,鳴上悠忍不住就偷看了一眼,那時當機的首頁顯示的年份是2016年。於是鳴上悠意識到了,這個少年的時間和他們相差了足足五年。

「難怪你叫直斗過幾年再開始調查也沒關係。」

五年前調查隊從殿堂回到了現實世界之後,鳴上悠就發覺到了大家對殿堂裡面發生的事情基本都不太記得了。然而他確實十分在意雨宮蓮這一個和他擁有相同力量的少年,於是他私下拜託了直斗去調查了一下這個人。

「過幾年再開始調查也可以。」當時鳴上悠的確是這麼說的。

後來菜菜子的事件和伊邪那美的暴走讓調查隊在也沒有心思去思考怪盜和殿堂的事情,於是這件事被擱置了在一邊,漸漸被調查隊給淡忘了,不了了之。直到鳴上悠在網絡上看見了怪盜團的討論區網站,他才想起來曾經拜託過直斗的事情,於是乎他撥通了偵探的電話。彷彿心有靈犀一般,直斗給他的答覆就是「找到了。」

於是他想都沒想就拉著花村陽介,跑到了四軒茶屋。

「悠,你確定現在裡面只有雨宮一個人在?」

站在那個要轉進小巷才能找到的隱秘門面,從反光的玻璃落地窗上看不清裡面的情況。只是盧布朗過於偏僻,今天又是上班日,的確可以用門可羅雀來形容。

「稍微利用了下白鐘家的名望,把店主給請出去了。」鳴上悠笑著回答了陽介的疑問。

你確定你不是抓著店主的把柄將店主威脅出去的嗎?花村陽介實在很想這樣說,然而鳴上悠臉上燦爛的笑容讓他硬生生把這句話給咽了下去。不管是天氣太熱還是別種理由,他實在不想和他的搭檔在這種時候鬥嘴。

「叮鈴—— 。」

「啊!太好了是冷氣!」

店門上的鈴鐺和青年的呼喊聲讓站在吧台前的雨宮蓮抬起了頭。

「歡迎……欸?」

意料之外的客人讓少年正在擦杯子的動作凝固在半空中,和在殿堂裡的狂妄完全不一樣,作為高中生的雨宮蓮那個稍微帶了點訝異的表情讓鳴上悠和花村陽介都覺得有點新鮮。

「喲!好久不見啦!」花村陽介揮了揮手,露出了招牌的燦爛笑容。

「不是你說期待再見面的嗎?蓮。」差點在後輩面前笑出了聲,鳴上悠拉著花村陽介在吧台上坐了下來。

雨宮蓮的確記得自己是這麼說過,那不過就是幾天前的事情而已。只是他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突然,而且鳴上悠和陽介在幾天之內硬生生看起來比他大了好幾歲。當初在殿堂告別的時候,那一嗓子「悠」在這種時候怎樣也喊不出口了。

「吶……悠,時差的事情,你該不會完全沒跟他講吧?」

「陽介覺得我是這樣的人嗎?」

「別鬧了!絕對是!」

花村陽介看了看雨宮蓮那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已經猜到了自己家的搭檔肯定什麼都沒有和少年說過就來了。只不過雨宮蓮並不是遲鈍的人,聽到這兩個人在自己面前近乎打情罵俏式的拌嘴,已經把時空錯亂的事情猜到了幾分。

「咳。失禮了。」

腦袋冷靜下來之後,雨宮蓮的思考能力也回來了。「鳴上前輩和花村前輩是怎麼找到這裡的?」他一邊問道,雨宮蓮一邊磨起了咖啡豆,混合著像是堅果和莓果的香氣飄散在咖啡廳的空氣中。

「噗。」被雨宮蓮那忽然之間轉得生硬的稱呼終於逗得笑了出聲,陽介和雨宮蓮不約而同向他投來了「還不是你的錯」的責備目光,鳴上悠見狀馬上止住了笑:「真的那麼在意輩份的話,叫我們悠前輩和陽介前輩就好了。」

「好。」少年扭開了裝著磨好的咖啡粉的罐子,順勢就同意了這樣的稱呼:「所以呢,兩位前輩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那個啦,好歹我們也是特別調查隊啦!」陽介咧嘴笑了,算是代替鳴上悠回答了雨宮蓮的疑問。

熱水順著細長的手沖壺嘴流進了鋪好濾紙的濾杯之中,如同流線一般順暢的水柱在咖啡粉上畫著溫柔的圓圈。咖啡的香氣隨著雨宮蓮的手腕而柔轉,花村陽介嗅了嗅空氣中厚實而帶了點果酸的氣味,想到了什麼。他說:「難怪當年悠的外套有特別的香味,是沾到咖啡香了啊。」

「是這樣嗎?」雨宮蓮不動聲色地把問題連同裝著手調咖啡的兩個杯子一起送了回去,並且默默地決定了不會開口詢問「為什麼前輩會分辨到衣服上沾了別的香味而且還記了那麼多年」這種蠢蛋問題。

簡約瓷白的杯子上暈染著淡雅的咖啡清香,那是平常只喝過速溶咖啡的鳴上悠甚少感受到的香味,厚實的果實香味彷彿十六世紀的倫敦特有的古韻,而咖啡中彷若莓果的酸甜在他的舌尖暈開,添了一份有如來自霧都撲溯迷離。好喝。這是鳴上悠再直白不過的感想。

只是花村陽介似乎並沒有那麼幸運能夠充分享受咖啡的樸實香氣,他拿起那一杯濃稠得彷彿熬了許久的中藥一般的「飲料」,已經覺得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湧上了心頭。但不管事鳴上悠還是雨宮蓮都以一種期待的姿態盯著手持咖啡杯的他,他只好深深吸了一口氣,呷了一小口。

苦味直衝腦門,明明是熱飲卻讓花村陽介的身體冷得直發抖,那已經不是咖啡該有的味道了。花村陽介的腦海湧現出中學時期吃過的惡夢咖哩,而雨宮蓮這杯,和那鍋咖哩搞不好是絕配。

「啊。」他在幾乎彌留之際聽見了少年那聲微妙的尷尬,以及那句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拿錯了。那是我之前做的實驗品。」雨宮蓮扶了一下鏡框,反光的鏡片遮住他的眼神。

那個若有似無的笑容,彷彿喚醒了那些年花村陽介在殿堂裡看著Joker一槍蹦了陰影的回憶。

「你是惡魔吧?!」花村陽介忍不住回嘴,他的確沒想到在不久後的將來他會一語成籛,少年最終召喚出的人格面具,名叫「撒旦耶爾」。

「呵,好啦。陽介喝我這杯吧。」鳴上悠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的杯子推了出去。

隨後他托起腮,問了一下雨宮蓮:「這兩杯咖啡有什麼名堂嗎?」

雨宮蓮思考了一下,他說。

「福爾摩斯和華生。」

=End=

7.03.2018

【女神異聞錄短篇】Connect(下)

如同幻象一般的人影散落在諾大的迴廊和大廳的每一處,無論是面具還是眼鏡後面的目光無不專注地警戒著前方交錯來回的野獸們。犬型的大型生物抽動著他們的鼻子,嘗試在這個安靜得讓人發狂的迴廊之中嗅出那一點點陌生的氣味。

「Joker!機會來了!」

Navi的呼聲掠過怪盜團首領的耳邊,如同黑鴉一般靈活的身影從巴洛克樑柱後方一躍而出,長靴伴著灰塵踹上了陰影的背脊,大狗的喉嚨還沒來得及發出悲鳴和警告,紅色手套包覆的手指已經熟練地緊緊扣住頭頂的面具,撕裂的聲音響起,陰影的面具應聲而下。

從地獄犬化身為妙音天女不過是幾秒鐘的空隙,但風衣的殘影尚未從陰影那雙傲世的眼瞳下顯示前,子彈已經從遮蔽物的後方呼嘯而出,將浮在半空中的高傲視線射落在大理石地面。

「悠前輩!就是現在!」

「走!」

鳴上悠利落地朝後方的同伴揮了揮手,默契深厚得不用回頭確認,完二、直斗和千枝已經掄起了各自的武器蜂擁而上,團團圍住了那群匍匐在地的陰影們。他們對陰影不需抱有任何仁慈,拳打或者腳踢,或者棍棒伺候,稍弱的陰影很快便消散在塵土飛揚中。

還有一兩個實力比較強的,嘗試趁著前方的混亂繞了一圈想要逃離這個地獄般的空間,抬起頭才發現對上了一雙如同日暮一般紅得鮮豔的眼瞳,他們最後的遺言隱沒在那雙末世一般的手指虎之下。

「PERSONA CHANGE————!」

Navi充滿了活力四射的呼聲再起,剛將那一群妙音天女打成了粉末的少年少女們便迅速地躲回了各自的藏身之處。Mona和雪子的身影穿插在各人之間,給疲勞的眾人補充一些體力和魔力。

和他們一樣還在移動的,還有鳴上悠和Joker。在Joker的能力協助之下,他們從開放式樓梯上方找到了立足點以後就立刻沿著橫梁和穹頂之間的「捷徑」到達了大廳的另一邊,神不知鬼不覺地接近了守在關卡大門前方的魁梧陰影。

彷彿雄鷹瞄準獵物俯衝一般乾淨利落,Joker翻過橫梁向下方跳下的同時,腳後跟率先狠狠地往陰影的脊椎打了一個回不了頭的招呼,將它撂倒在地板上,鞋跟踩著陰影,它絕望地扭動著。一個響指的信號下,太刀的刀光分毫不差地插進了陰影的頭上,將它最後的掙扎撕碎在木門前。

兩個等同是首領的人物相視一笑,擊掌的聲音響徹了整個大廳。躲在暗處的其餘十四個人,相繼從藏身之處現了身。

「走了。」

怪盜毫不猶豫地強行踹開那扇大門,往下一層的迴旋樓梯在眾人面前延伸,深不見底,陰影在暗處蠢動。

「調查隊,該我們打頭陣了。」

在鳴上悠的指揮下,掄起了各自武器的調查隊,衝向了樓梯,而怪盜團在Joker的帶領下舉起了槍械,擔任起了抓捕漏網之魚和勒索恐嚇的任務。

新的迷宮攻略戰,開始了。

「虧你能想出這種作戰計劃。」

交換位置的時候,鳴上悠的話輕飄飄地飄進了Joker的耳朵裡。和Joker並肩作戰的這段時間之內,他總能發現怪盜團的作戰風格,並不單純只是小孩子玩過家酒的程度而已。Joker那有條不紊的計劃,成員之間滴水不漏的默契,甚至從團員那些零散的描述中能把調查隊的能力值也考慮進去,鳴上悠自覺,自己可能低估了那個名叫雨宮蓮的少年的實力也說不定。

那句「你們至今到底都經歷了什麼?」他沒有問出口,而Joker聽到了他的碎碎念後,僅僅瀟灑地回頭給他回了一個妖冶的笑容。隨後,帶著傲氣的子彈穿過了撲簌撲簌往下掉的石灰,打在了身受重傷的陰摩羅鬼的面前。

「噫!」

那雙連陰影看見都忍不住瑟瑟發抖的銳利視線將那隻縮成一團彷若烤雞一般的怪物從頭掃到腳,面具下的眼睛透露的信息再也明顯不過了——「交出道具,或者一槍嘣了頭,二選一。」陰影怪物知道自己再也沒辦法打贏了,畢竟剛才被一群高中生圍毆的痛楚還在刺激著它的神經,它只能乖乖地把補藥交了出去。

「呵,那我就收下了。」唯獨沒有被面具遮掩的嘴角露出了笑容,陰影只覺得不寒而栗。

Joker的手臂往前方揮下,接到了信號的怪盜們立刻舉起了他們的武器,片刻之間陰影灰飛煙滅。花村陽介一邊聽著陰影臨終時的哀嚎,一邊拉了拉快被冷汗浸透了的衣領,回過頭看了鳴上悠一眼。

「悠……還好我們是友軍。」

「對啊。」還好他們是友軍,怪盜惹不得,美女怪盜更加惹不得。目擊了身材苗條的Noir掄起了戰鬥斧將陰影彷彿破柴那樣劈成兩半的情景,鳴上悠想都沒想就同意了花村陽介的話。

盡量省下使用Persona的精神力,越快速走到高塔的最深處越好。這是Joker在三小時前作下的定論,也是怪盜團和調查隊之間達成的共識。

他們拼了命走到的安全屋僅僅佔了全區域的四分之一,迴旋樓梯和迴廊大廳的結構完全不一樣,機關的破解方式不明,Navi和理世合力掃描全區域得出的報告,並不算是什麼好消息。

讓Joker和鳴上悠更加苦惱的是,他們身上的補給品,並不足以支撐十六個人以馬拉松式的方式攻略完剩下的迷宮。怪盜團和調查隊分散的成員,僅僅走到這一步,已經筋疲力竭了。他們並沒有辦法從中途退出去補給,這就揭示了無論是持久戰還是單純的車輪戰,對於他們都是不利的。

「得想辦法拿到道具或者補給品才行。」討論的過程中,怪盜團的團長不斷思考著這樣的問題。

是花村陽介的無心之言讓他靈機一動。

「吶,悠。你不覺得迴旋樓梯的陰影,很像我們在電視裡遇到的嗎?」

「的確。」鳴上悠點了點頭,回想起了初遇Joker時,那些群擁而上,彷彿泥漿般從牆壁中滲透而出的陰影怪,的確和他們在異世界裡遇到的十分相似。

「但是這些區域就完全不一樣了啊!」千枝努了努嘴唇,將Fox仿畫的平面圖攤在了地上。

她和Queen是一路騎著瓊安娜碾壓過來的,在迴廊大廳深處時,她數度和彷若衛兵一般的陰影交過手。隱秘的通風口,被堆積的瓦礫擋死的路口、神奇的傳送路徑,還有讓千枝摸不著頭腦的上了鎖的寶箱,為了躲避那些有規律地在巡邏的,打扮得像是牧師一般的陰影,讓千枝和Queen都吃了不少苦頭。

那種進攻和防守的模式,簡直就像……

Joker的眼睛晃了一下。

「簡直就像殿堂一樣。」Queen代替沉默的Joker,將他心裡所想的講了出口。

「殿堂?」

「我們那邊的異世界。」Joker以最直白的方式解釋。既然是殿堂的話,那麼並不一定要出去才能取得道具,搶陰影的就行了。他沉思著,與此同時,一個狂妄得如同作弊一般的作戰計劃就此在他的腦海裡面成了形。

「我鄭重地,再請求一次。」他看向了鳴上悠。

「要突破這裡的話,我們需要你們的幫忙。」

自稱特別調查隊的隊員們都沒有開口,只是把目光齊刷刷地放到了兩個團隊的首領身上,鳴上悠的嘴角彎出了笑容,伸出了手,Joker從鳴上悠的眼神中得到了他所期望的答案了。

全員一致通過。



「Joker!」「危險!」

理世和Navi的警告同時傳進了Joker的耳際,然而收不住奔跑中的腳步的他,還是一腳踩進了那一個鋪滿了黑色地磚,有如教堂裡面的小聖堂一般的房間。

鞋跟剛碰到黝黑發亮的地磚,他便赫然發現自己的視線距離短的不可思議。就像是世界在一瞬間放大了好幾倍一樣,周遭的雕像和柱子高聳得彷彿入了雲層一般,而在房間外仍能看見的彩繪玻璃和描繪天使聖歌的穹頂壁畫,已然消失在視線範圍內,連模糊的輪廓也不復存在,變得遙不可及。

「好……好可愛!」

Joker被巨響嚇得回了頭,女生們的聲音猶如山谷中的空鳴,讓他的耳朵嗚嗚作響。他抬頭搜尋聲音的來源,卻發現女生們的驚呼來自於頭頂上方,那一圈遮蔽了光線的黑影中。

理世,千枝和雪子的臉湊近了他,Joker終於意識到了一件可怕的事實,不是世界變大了,是他縮小了。喉嚨彷彿失去了聲音一樣,他的第一反應是踩中了什麼不得了的陷阱才變成這樣的。Joker一邊逃過那幾雙試圖抓住他的手,一邊尋找出口的位置,在雪子的指尖能夠捏住他的身體之前逃出了那個詭異的房間。

煙霧讓他忍不住咳嗽起來,他稍不留神就踏空了步伐。

「小心!」Fox反射性地捉住了他的手臂,扶住了因為踉蹌而幾乎半跪在地上的團長。Joker扶著額頭,又甩了甩自己的頭,試圖將那些混亂的空間感也甩出腦袋。

「怎麼回事?」

他抬起頭看向在場的所有人,女生們依舊用「萌死了!」的眼光盯著他,而男生們則是不約而同地別過了頭,嘴巴張了張,欲言又止。

Navi早就笑得不能自拔了,她好不容易擦走了特眼角憋出來的眼淚,拍了拍Fox的肩膀:「御狐你不是有畫下來嗎?哈哈哈!快給他看看!」

Joker本能地扭頭盯向了Fox,後者面有難色地攤開了速寫本。

「變成小倉鼠了。」

「欸?」

「變成小倉鼠了。」大概是Joker一臉驚訝的表情被Fox擅自解讀成了沒有聽清楚,Fox把自己的話再重複了一次,並且乾脆將手中的速寫本塞到了Joker的手心裡。

我剛剛看起來是這種模樣嗎?Joker死死地盯著以淡灰色勾勒出的那一團小小的,仿佛會隨時融化在手心的倉鼠糰子,千頭萬緒在他的腦海中快速運轉著。他已經搞不清楚這個時候該誇獎Fox的速寫速度變得更快了,還是該對那位喜多川大畫家居然能畫出這種萌系的畫風感到意外。

「可惜沒有畫出那種從絕望中逃出生天的希望……」無視連肩膀都開始僵硬起來的Joker內心糾結,Fox也在看著同一幅畫,只是關注點完全不一樣:「時間太短了,你能再站進去一次嗎?我會請女生們協助的。」

不要。

那個一直耐著性子陪Fox在印象空間畫畫的Joker第一次果斷地拒絕了Fox的要求,使得Fox忍不住露出了失望透了的表情。鳴上悠的視線越過Joker的肩膀,端詳了那一幅小倉鼠一會兒。

「我們所有人進去都會變成這樣嗎?」

一句問句突破了盲點,如果所有人都變成這種模樣的話,那麼這一關將會成為一個極度困難的關卡。無法使用persona,連夠到門把開門的事情都做不到,往常能輕易做到的事情,變得比登天還要困難。對於怪盜團來說是這樣,調查隊也是一樣。 不管只是好奇還是抱著實驗的心態,鳴上悠毫不猶豫地就踏出了自己的腳步。

「隊長!」 「悠!」

眾人還來不及拉住那一個行動永遠比思考還要快的隊長,讓Joker變成倉鼠的煙霧再度繚繞在眾人的視野之中,等煙霧盡數散去之後,一房之間相隔的,是一隻銀灰色的長毛波斯貓。

至少每天都和他待在一起的花村陽介是絕對不會認錯的,深灰得彷彿大雨過後不久的朦朧天空般眼睛,以及彷彿標誌一般的毛髮,儘管那裡站著的是波斯貓,那裡站著的也是鳴上悠。

鳴上貓並沒有比Joker更快意識到自己的處於什麼樣的處境之中,他睜大了圓滾滾的眼睛骨碌碌地看向比他高出十幾倍的所有人,張開了嘴巴。「咪?」他發出稱不上是句子的叫聲,貓咪——鳴上悠歪了一下頭,尾巴在磁磚上左右掃動著。剛從Joker的倉鼠炸彈中恢復了理智的女生們,再度被剪斷了理智線。

「好可愛!」

「就算悠學長成了貓,還是可愛得無敵呀!」

「喔——!叫聲攻擊!Joker和Mona略遜一籌!」

想要圍上去的人似乎比剛才還要多出好幾個,陽介並沒有留意到Mona和Joker一臉欲哭無淚的表情,也沒有在意男生們一臉無法理解的表情。他更害怕女生們一個不小心沒控制住就要把魔爪伸到鳴上悠的身上,特別是那個已經一臉蠢蠢欲動的Navi。

「冷靜!都給我冷靜!」他一邊擋在了女生們和貓之間一邊蹲在房間界線的邊緣,小心翼翼地維持在靠近鳴上悠卻不至於摔進去的平衡裡,看著那隻彷彿隨時會掉頭走掉的貓咪的眼眸,試探般問道:「悠?搭檔?感覺怎麼樣了?」

貓並沒有理他,反而從容不迫的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好像已經完全習慣了成為一隻貓,也不打算從房間內走出來恢復成人的樣子。花村陽介嘆了口氣,認命地問道:「你難不成還要我抱你出來嗎?」

彷彿通關密語輸入正確了一般,貓咪的嘴角似乎露出了笑容,他踱步到陽介的面前,舔了舔他的手背。毛茸茸的腦袋總能軟化任何人的心,花村陽介也不例外。更何況眼前的這隻貓還是鳴上悠,他更加沒有拒絕的理由。刻意忽略上身後飄來的「好狡猾!」之類的埋怨,他以不熟練的動作抱起了那隻波斯貓。

是Navi率先恢復了警覺,「不!你不能將他抱出來!」,少女一聲驚呼之下,除了陽介之外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向後閃開了好幾尺。

少女的警告來的太晚,當熟悉的煙幕第三次瀰漫在花村陽介的眼簾之前,他的懷裡感受到的重量早已經不是一直貓咪該有的重量了。那是一個男子高中生全身的重量,加上忽如其來的衝擊力令本來是半蹲的陽介再也站不穩,猝不及防地向後倒。

鳴上悠的臉擋住了大部分陽介能看到的光線,那張驟然變得如此靠近還帶著壓迫感。鳴上悠一隻手扶住了陽介的後腦杓,讓他不至於真的摔在地板上,另一隻手還是很識趣地撐起了自己,給陽介那慌亂的表情留了一點點空間。從擁抱變成被擁抱,比陰影的變形還要來得迅速。

「太近了!」

「抱歉。」

儘管是道歉的句子,花村陽介也聽不出鳴上悠有反省的意思。他們七手八腳地從地上爬起來,剛才閃走的人也都回來了。「看來我們這邊的人會變成貓呢。」他馬上恢復了一貫冷靜的形象,並刻意忽略了怪盜團的那幾張不可思議的表情。最先給出反應的還是Joker,他提問下一步該怎麼做,鳴上悠沉思了一下。

「此時應該鼓起勇氣撤退。」鳴上悠如此回答,Joker點了點頭。

一行人就這樣決定退回去最接近的安全小屋裡面整裝待發,臨走時,Navi同情地拍了拍Fox的手臂。「御狐,你輸了。」

「啥?」Fox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沒有搞懂Navi的畫外之音。



「所以呢?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安全小屋裡是看起來完全沒有變過的廢墟和瓦礫,他們一群人就圍坐在地板上苦苦思考著下一步。

鳴上悠和Joker都同時沉默了,他們的確沒有辦法在短時間之內想到比直接衝進去更好的方法。只是這個房間的陰影比起之前的房間看起來實力更加高,連使用persona的情況下他們尚且不能有信心全身而退,況且在變成了貓和倉鼠的時間內,他們並沒有辦法使用persona。

名為不甘心的情緒纏繞住他們的心頭,明明就差那麼一層了。

「夠進去探一下路的話,或許能夠找到破關的線索。」Joker抬起頭。

他剛想提出讓他自己一個人進去裡面探清虛實的建議,Mona卻伸手攔住了團長的話。「讓吾輩去吧。」以雙腿站立的貓之怪盜,翹著自己的雙手傲視著眾人。「吾輩潛行的經驗比較多,獨自躲過陰影比帶著你們一大群人更加容易。」坐在他身旁的小熊,這時再也坐不住了,同樣站起了身。「小熊的鼻子也絕對能派上用場的!」玩偶熊叉住腰,義正嚴詞地說道。

「喔!Mona和玩偶熊要耍帥咯。」Navi彎起了她的嘴角,向那一熊一貓做了一個經典的鬼臉。

似乎也沒有更好的方法了。Joker和鳴上悠對視了一眼,最後決定了要相信小熊和Mona那與生俱來的自信。

他們一行人又回到了那一個房間的前方,瓷白的地磚和玄色的地磚彷彿隔開了兩個世界一般。Mona和小熊接過了Joker遞出的逃脫用道具,儘管他們也不肯定真的遇上陰影之後到底還能不能用這種東西,但兩個領袖堅持要他們至少帶上幾個以備不時之需,Mona也就理所當然地收了下來。

「拜託了,Mona。」

「小熊,小心點。」

小熊和Mona頭也不回地朝眾人比了一個大拇指,然後各自踏出了步伐。煙霧散盡之後,深黑色的倉鼠已經爬上了花斑貓的背脊,兩個完全變成了另一種生物的人格面具使用者竄出了眾人的視線,往房間的邊緣開始探索。

「拜託了,卑彌呼。」「死靈之書!」兩位輔助少女馬上把自己的persona叫了出來,以便隨時查看房間內的異動。

小熊和Mona藉著迴廊柱之間的掩護,悄咪咪地沿著牆壁奔走。小熊的嗅覺在變成貓後變得異常靈敏,在陰影接近前他已經能帶著Mona已躲進了瓦礫搭建出的死角中。只有倉鼠單獨行動的話,動作儘管顯得比貓靈活,速度和體格的差距還是明顯的。大廳中有好些被廢墟擋住的路,變成了倉鼠的Mona跳不過去,都是讓小熊帶著他越過了那些障礙。而那些細小的裂縫,從來就不是貓能鑽進去的地方。

他們兩個快速地轉了一圈,安然無恙地回到了迷宮的入口,看起來花不了多少體力。

「這個迷宮看起來和隔壁的房間是相通的,鎖上的門就在角落。」Mona瞇著眼睛說明,眾人順著他的爪子望過去,那扇斑駁的木門就在房間的另一頭而已。Mona解釋只要是白色瓷磚的區域,就可以恢復成原本的模樣,就像在現在被瓷磚顏色分割的房間內外一樣的原理。「只能從通風口和縫隙過去隔壁的房間,而且只能由吾輩們過去開鎖。」Mona如此說道。房間的大部分縫隙都在牆壁上,需要借著瓦礫墊成的平台跳上去,能做到這點的,只有變成貓的調查隊。

明明是如此近的距離,卻因為身體的變化沒有辦法直接衝過去,這不得不讓人埋怨起創造這個空間的主人是不是有什麼噁心的興趣。所幸的是這個迷宮的陰影不多,並沒有像迴旋樓梯處一樣無孔不入般滲透每個角落。依靠大家的靈敏度,毫髮無傷不動用絲毫武力是有機會的。

能行。鳴上悠和Joker都這麼想。

他們的分組很簡單,甚至不用經過討論就已經非常有默契地選擇了當初各自失散的時候所組成的隊伍。彷彿有早就冥冥中注定了他們需要在這裡互相協力一般,從塔頂的一開始,就已經讓他們各自培養出了非一般的默契,而現在正是運用這種默契的時候,他們都是這麼想的。

鳴上悠的貓耳朵抖了抖,確認爬上了他的背的倉鼠Joker已經安穩地趴在了他的頭上,這才不慌不忙地跟在橘貓陽介的身後,踏出了寂靜無聲的步伐。

貓的步伐是安靜的,倉鼠也從來不會發出多餘的聲響,看似天生死敵的兩種動物,卻組成了出人意表的潛行隊伍。說到底特別調查隊和怪盜團這兩個不管是理念還是評價都相互違背的組合,竟然也能如此合作無間。Joker想了一想,大概這也是雙子口中的「特別聯繫」也說不定。

Joker睜大了眼睛,盡可能在有限的視角之內看清楚這個放大了的世界。倉鼠的眼睛彷彿夜視鏡一般,儘管視角比人類的還有要狹促,卻省下了Joker特意去使用「第三之眼」的精神力。他趴在鳴上悠的頭上,嘗試在鳴上悠的頭敲打密碼這種方式去提醒他哪裡跳得上去,哪裡是死路。儘管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卻不會妨礙他們以這種原始的方式溝通。

所有社群的一開始,或許只是一個公平的交易而已,你來我往等價交換,相互攜手暫度現在的難關,在最終關卡完結之後繼續分道揚鑣。然而在經歷了關乎生死的渡劫時候,關係是不是不再止步於單純的交易這一層?那隻帶著面具的倉鼠窩在鳴上貓那毛茸茸的腦袋之上,開始思考起了另一種可能性。無論是鳴上悠還是雨宮蓮,他們之間這個沒有命名的社群,在不知不覺之間突破了某種既定的限制。

八隻花色不一體格不一的貓跳上了橫梁之上,風帶著新鮮的空氣從裂縫的另一邊吹向他們的皮毛。他們低下頭,讓那八隻帶著面具的小倉鼠安全地滑下他們的頭頂。

裂縫裡頭不透光,黑漆漆的一片,倉鼠們的爪子摸索著牆邊,探索向前的道路。他們都有夜視的能力,即便是在暗黑不見天日的牆縫裡頭,也不妨礙他們向終點邁進。帶頭的是嗅覺最為靈敏的Mona,他很快就找到了正確的方向,帶著怪盜團員們擠出了那個滲著光的縫隙。

強烈的光芒打進已經恢復成人類的他們的眼睛裡,他們瞇起眼簾觀察著這一個和隔壁極度相似的房間,一樣的穹頂,相同數目的壁畫和迴廊柱,一樣的破舊緊鎖的大門。唯獨不一樣的,是地板磁磚的顏色,這個房間的地板白得勝雪。

「我們還剩多少?」在給貓們開門的時候,Joker回頭問了Navi一句。

「3對房間。」少女眨了眨眼睛。

「所以還要變成倉鼠3次嗎?」Skull忍不住抱著頭大喊,惹得Navi和Mona恨不得當場給他來一紙扇。

找到了通關的竅門以後,接下來的路程似乎就沒有讓人那麼難以忍受了。雖然輔助少女們煞有其事地說路還有很長,但破關的速度遠比他們預料中的還要快。當最後一扇矗立在小聖堂正中央的大門呈現在他們的面前時,每一個人都意識到了,前方就是終點了。

幾乎高達天花板的大門,精雕細琢著各式各樣的花紋,最上方是日月星辰,接著而來的是山水和海洋,然後是生命的誕生和消亡,最後是時間和星座的刻印。這次連Joker都不再粗暴地踹開門了,他和鳴上悠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這一扇通往最後的殿堂的門。

光芒籠罩了怪盜團和調查隊,那是彷彿迎來初夏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溫暖而且不刺眼。無人演奏的管風琴響起了直擊靈魂的歌曲,歌姬的吟唱迴蕩在祥和的大殿之中,讓這個殿堂添了幾分神聖不可侵犯的氣氛。讓他們每一個人都不約而同地覺得,如果能呆在這裡,之前所有的災難都變得不值得一提。

殿堂中央道路的兩邊各自立著八根高達天花板的雅典式柱子,簡約流線的盡頭,捲髮和直髮的女神探出了頭,在上方向來訪者露出表達善意的微笑。這裡的穹頂看起來比以往所有房間還要來得高挑,規則得如同萬花筒盛放的藏青藍點綴著白色大理石建構的天花板。

天鵝絨地毯從他們腳下一路延伸到殿堂的盡頭,將這個房間分割成了兩塊風格迥異同時左右對稱的區域。就如同白天和黑夜一般,左方是潔白得如同晴空的大理石地磚,右方是黝黑得如同夜空一般的黑曜石地磚。

房間的盡頭,七扇大門安靜地等候著探險者的到訪,左右兩方的小圓拱門上方,荊棘和尚未盛開的花蕾將漆成黑色的古銅扭成的花紋纏繞著,而位於中心的那扇主大門,彷若一個華麗的聖壇一般,被橄欖和展開翅膀的白鴿裝飾著,神在門的上方向來訪者展開雙臂。每一扇門上都畫著文藝復興時代風格的壁畫,長髮或者短髮,形態各異的少年和少女,拿著各自的代表物,或是飛翔,或是歌唱,或是演奏,或是澆灌。

「是創世紀……」Fox在壁畫前駐足了一會兒,冷不防說出這些壁畫的原典:「的確是創世紀……但又有哪裡不一樣。」

這裡沒有任何人比Fox更熟悉畫作,在拿起畫筆之前,他首先要學會的是鑑賞,於是他比任何人更早發現了壁畫上那些隱藏的細枝末節。以創世紀為藍本創作的壁畫,上方的的人像,是已以怪盜團和調查隊的成員為藍本而繪畫的。

神以七天創造了這個世界,左右和黑白互相交錯,故事從右邊的第一扇拱門開始。

天地混沌之時,神說要有光,便有了光,以長尺和提燈將光暗分割的天使,是Queen和里中千枝;神在第二天將天和地分割,於是這個世界有了陸地和天空,一正一反背對著彼此的Fox和花村陽介,他們的身體組成了天空與地面;神在第三天創造了綠意和生機,那是源源不絕生命的源頭,清泉從雪子和Noir手中的水壺流出,她們的腳下被百花和作物環繞。

星和月在第四天被創造,點綴了死氣沉沉的夜晚,理世和Navi,小熊和Mona,將手中的繁星灑向和墨色的布簾之上;爾後,第五天的大地上出現了動物的存在,角和獠牙代表了征服大地者的身份,Skull和完二站立在左右兩邊,獅子和羔羊,生存於大地之上的天敵互相對視;第六天是人類的起源,是伊甸的誕生,手執伊甸園蘋果的直斗,與毒蛇纏繞於脖子之上的Panther,智慧和叛逆的心,亦由此處開始。

第七天是神休息的日子,背對創造主的聖神正閉著眼睛休息,藍色的火焰在Joker的手心散發溫暖的氣息,白鴿銜著橄欖枝從鳴上悠的手心飛向了藍空,天選之人將為世界帶來希望。

神以七天創造了世界的故事,故事結束在正中央的祭壇中,他們的目光也落在了這一幅巨大的壁畫之上。

「總感覺有點不可思議。」

千枝擺出了糾結的表情,盯向了右邊的第一幅畫。那明明是和自己拉不上任何關係的故事,但自己的臉出現在上面的感覺,總是如此不可思議。Fox說了,繪者的每一筆都有他要表達的心思。既然特意將創世紀的人像換成了他們,那麼肯定有些深意在的,並不是單純看起來是華麗的裝飾。

「是分組。」Joker開了口,一矢中的。

那的確是分組,和他們剛來到這座高塔頂端的時候一模一樣。Joker把手探向創世紀第六天的圓拱門的前方,紋絲不動的大門更加證實了他的說法。不跟從壁畫上的提示,讓對應的人開門,就無法通過這七扇門。殿堂的主人有意將他們所有的人再一次拆散得破破爛爛的,如何到達此處,就如何回去,像每一個首尾呼應的故事一般。

「又要和學長學姐們分開行動了嗎?」

理世的語氣隱含一些不安,從來沒有人知道門後的世界是什麼模樣,彼方到底是終點還是另一個輪迴的開始?沒有任何人能在此時給他們一個明確的答案,面對未知是恐懼的,是會讓人心產生動搖的。

「我們會再見面的。」Joker和鳴上悠都異口同聲地給出了相同的答覆。

他們還會再相聚的,或許是盧布朗的閣樓,或許是朱尼斯的天台,又或許是稻羽甚至是涉谷的某個十字路口。儘管他們現在要面對暫時的分別,他們還是會相聚在一起。這或許不是破關的正解,但對於他們來說,這是他們堅持到現在的希望。仿佛是從首領的微笑和自信中得到了巨大的力量一般,怪盜團和調查隊的成員們相互點了點頭,毅然分散到各自對應的拱門之前。

「回頭見啦,Leader。」

「回頭見。」

溫柔的光芒淹沒了他們的身影和道別的字句,在他們的耳際,那首眾人的靈魂之歌才剛剛唱完第一個章節。



「愚者和囚人啊,
歡迎來到吾的天鵝絨殿堂,
此處是——
所有天鵝絨房間的根源,
夢境與現實的狹縫。」

似曾相識的開場白,然而並不是出自於那個叫伊格爾的老人的口中。

那是一把成熟男子的聲音,渾厚而且莊嚴,仿佛來自遙遠的時空,乘時間的線索而來,來到他們的面前。Joker和鳴上悠抬起頭,追尋著聲音傳來方向搜索聲音主人,他們都沒有看見人影,只有兩隻橙色蝴蝶從穹頂緩緩飛來,一隻停在了鳴上悠的額頭,一隻停在了Joker 的嘴唇,那是他們兩個的夢中都出現過的蝴蝶。

歌聲仍繼續繚繞在他們的耳邊,是他們兩個都再也熟悉不過的歌謠。隨著高亢的歌聲,歌姬和奏者現身在殿堂之中。和無暇的房間呈強烈的對比,歌姬和奏者都披著一襲深灰的禮裝,仿佛天國中一抹細小的塵埃一般,視覺強烈卻也微不足道。

鳴上悠和Joker眨了眨眼,蝴蝶飛離了他們,歌聲和樂聲也嘎然停下,化為星塵的歌者和奏者,在謝幕之前依然退下了舞台。男子的聲音再度迴蕩在大廳之內:「人格面具的使用者啊,此處是夢境和考驗的終結,是吾等對汝施予的最後一次考驗。勝則,你們便能掌握希望;敗則,你們便失去選的資格……」

和男子的聲音一同降落的,還有十四面以古銅做成的鏡子,橢圓的鏡面鑲嵌在恍如波浪般流線型的鏡框之中,那些在圓拱門上見過的荊棘和尚未開花的雪片蓮妝點了整個鏡框,被植物纏繞的還有鏡子兩側那一正一反的西洋劍,蝴蝶作為這個世界的創造者的象徵,被鐫刻在鏡子的頂端和末端。

「那是!」「大家?!」

Joker和鳴上悠都察覺到了不對勁,古鏡的鏡面都沒有反映出這個世界的倒影,在鏡面中映出的是十四沉睡的臉,是他們的同伴沉睡的臉,彷彿的都成為了魔咒的受害者,被關閉在永眠的枷鎖之中無法逃脫。褪去怪盜的偽裝,失去看清真相的雙眼,十四個沉睡在鏡子中的少年和少女,現在都只不過是平凡的高中生而已。

不應該是這樣的,結局不應該是這樣才對。兩人都不自禁死死地緊握起了拳頭。但事實是,神居高臨下地漠視著凡人,他輕輕地笑了,就像是那些看了一場喜劇的人們一樣,他向鳴上悠和Joker輕描淡寫地笑了。

「愚者和囚人啊,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男聲繼續說著:「斬破命運的枷鎖,連吾的Persona都無法戰勝的話,你們是無法戰勝『神』的。」

鳴上悠和Joker沉默地看向遙不可及的穹頂,試圖將決心傳達給不知身在何方的旁觀者。他們都從伊格爾的口中聽過必須跨越這個考驗的話,勝利或者落敗,擁抱希望或者墜入絕望,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沉睡的同伴們,他們無法回頭,只能繼續向前走。

「既然這樣就通關給你看。」

磷火從面具中迸發,黑色的羽翼扇起了狂風,愚者之牌碎裂在少年的掌心,東洋大神的刀鋒迸發出銳利的鋒芒。似乎已經收到了兩個來訪者的決心,男子沉穩地笑了幾聲,繪畫著天際和星辰的穹頂開始晃動,空靈的歌聲從雲層的深處滲透了整個殿堂。

「出來吧,諾倫。讓命運之輪開始轉動。」

齒輪轉動的聲音轟隆作響,彷彿猛然降落於凡間的晴天霹靂一般,三位一體的女神的身軀從雲層中緩緩降落在殿堂大廳的上方,彷彿金屬和大理石一般的臉容冷漠地俯視著幾乎因為壓力和烈風而站不穩的鳴上悠與Joker。

諾倫三女神,掌管命運的三女神。大姐兀兒德,留著及肩捲髮的女神,她手持著她的紡錘,閉上了眼睛沉睡在過去的歌謠之中;二姐薇兒丹蒂,順滑的短髮清爽宜人,命運之樹的苗根在她懷中的花瓶成長,她半垂的眼簾僅會注目當下;妹妹詩蔻蒂,那個長髮直垂腰際的女孩,那個將網撒在時間長河中的女孩,那個擁有窺視未來之瞳的女孩。

刻有黃道十二宮的印刻的時鐘在三位一體的女神身後有規律地轉動著,指針是有如拉滿的弓箭一般向著十二個方向緩慢地轉動,時鐘齒輪互相撞擊,發出「剔嗒剔嗒」的聲音,伴隨女神的歌聲,成為了和唱。

是塔頂的那個房間。Joker和鳴上悠對視了一眼,他們都認出來了。那如同弓箭一般的指針和那座女性的大理石像底座機關的一模一樣,就連三女神的臉容,和最一開始那座安靜的女性人像毫無差異。只是鳴上悠當時看見的是兀兒德,而Joker看見的是詩蔻蒂。

鳴上悠盯著女神的臉容,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鳴上!」

他的沉思很快就被第一波攻擊打斷了,Joker在風刃的強大壓力把鳴上悠硬生生割開之前已經把他撞到一旁,烈風險些撕裂了盜賊的長風衣,在大理石做成的地板上炸開了一道觸目驚心的裂縫。

第二波攻擊接踵而至。

Joker還沒將那一句「別發呆!」吐出口,殿堂的氣溫已經驟然從常溫急降到冰點。冰花順著地板一直往Joker的腳邊逼近,將他的出路盡數包圍封死。「Per……!咳!」太快了,快得讓他不及把亞森換下去,也來不及把魔法防護盾張開,冰柱撞上了他的腹部,衝擊把他的身體當作錘子錘破了冰牆的包圍網,拋在地板上。Joker伸手擦走了從嘴角滲出來的血沫,剛才的攻擊讓他的身體凍的發麻,他一時半刻沒辦法站得起來,只能跪在地上等待凍結的效果退散。

「Joker!」

但戰鬥中的攻擊是不會等人的,反彈魔法傷害的守護盾在鳴上悠揮手的同時在Joker的身邊張開,讓怪盜免了被強光吞噬的沒下場,Joker受的傷害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鳴上悠乾脆再也不離開他身邊半步。兩人把Persona都換成了帶著防護技能的,在想到突破口之前只能被動地抗過所有攻擊。

用不同屬性的魔法挨個轟一遍是Joker和鳴上悠都打算做的事情,没有了Navi和理世,他們都沒那麼輕易就找到諾倫的弱點。

「防禦就先交給你了,鳴上。」Joker將不安收斂於面具之後,他所掌控的Persona屬性比鳴上悠還要多出兩種,這是不爭的事實。他動了動手臂,儘管雙腿仍然凍的發麻,至少已經恢復到了不妨礙召喚的程度。

「Persona——!」

青色的磷火再度纏上了兩人的手臂,防護盾築起了堅固的城墻,熾熱的火焰席捲了整個殿堂,將冰花融化成了水窪。火舌卷上了諾倫的裙擺,她們舉起了手,喚出強風將惡火吹得轉了方向,墻壁和地板開始被燒出了焦黑的痕跡。

「再來一次!」Joker咬著牙關,再度把自己的人格面具換成了另一隻。祝福或者詛咒,雷鳴或者颱風,物理或者槍擊,他一次又一次快速地轉換著他的persona,然後一次又一次地被擋下了致命的一擊。不,或許他們連女神的毫髮也傷不了。仿佛所有攻擊都被預先知道了一般,兩人都意識到那是詩蔻蒂的能力,是能預示未來的啟示。

被反彈的攻擊全部由帶著吸收技能的鳴上悠給扛下來了,法術的光芒和刀光劍影在殿堂裡面胡亂地飛,被轟得破破爛爛的殿堂大廳早就看不出來完整的樣子了。瓦礫和灰塵無間斷地往下掉,幾近崩塌的地面被女神們的轟擊再度炸開了一個洞。

鳴上悠扶著精神力臨近界點的Joker翻過了幾根坍塌的柱子,躲過了那些源源不絕緊跟他們倆的詛咒攻擊。Joker強行忍下負面狀態給他造成的惡心,persona將聖光化成劍刃砍向了詩蔻蒂的頭顱。命運織就的網將光芒收歸女神的環抱。

女神身後的時鐘啟動得更瘋狂了,指針輪轉至午夜十二點,詠唱命運的歌聲隨著齒輪轉動漸漸亢奮了起來。女神們在集氣,下一個攻擊是認真的。

如果理世或者Navi都在,少女們大概會講出「能量值要爆炸了!」之類的話,然後給兩個首領投下足以擋下致命一擊的防護盾。然而此時此刻她們都不在,不僅是他們,所有人都不在。

風壓強行把他們壓得匍匐在冰涼的大理石地板上,不甘湧上了他們的心頭。絕對是漏掉了什麼細節才對,他們所期望的結局從來就不是怪怪就範在既定的命運之下,以前不是,將來更加不是。

金屬掉落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叮呤聲竟然異常地清晰,從Joker和鳴上悠的口袋掉落的,是兩枚古銅做成的戒指,那是他們從塔頂的房間帶走以後,就一直帶在身上的戒指。

戒指落地的一刻迸發出了磷光,蒼藍蝴蝶展翅圍繞這他們的視線打轉,鱗粉帶來了暖意和溫柔,似乎也減輕了女神施加他們身上的沉重枷鎖。他們從地上撐起了傷痕累累的身體,朝青色的蝴蝶伸出了手。

落在手心的是最後一張塔羅牌,名為「世界」的塔羅牌。

——「當世界相連之時,你們才能緊握住希望。」

雙子和瑪格莉特在天鵝絨房間的囈語,雨宮蓮和鳴上悠終於讀懂了。他們之間這一個從來沒有被命名的社群,敲碎了創世神訂下的規則。

「最後一擊了,Joker。」「最後一擊。」

怪盜和少年相互扶起對方,風和磷火兩人的衣襬拉扯得獵獵作響,腳步因為受了上而還有些許搖晃。戴著紅色手套的左手,以及纏繞上精神碎片的右手,鳴上悠和Joker互相對視了一眼,揮起了手。清脆利落的擊掌音貫徹了地動山搖的殿堂大廳,火焰吞噬了他們那雙堅定的目光。

「拜託了!」「上啊!」

——「宙斯!」

古鐘那宏偉的聲音籠罩了整個空間,世間一切雜音在面對浩瀚的宇宙星辰之時也變得渺小不過。那位眾神之首于天際之上伸出了雙臂,殿堂的大廳雷鳴作響,大雨滂沱將世間的塵埃和煩囂雨水洗刷一凈。三位一體的女神停下了歌聲,向宙斯點頭致意,緩緩化作星辰融入了宇宙之中,回歸她們本來所在之處。

命運還是可以被改變的。怪盜和少年都不約而同想到了同一句話。

天空似乎放晴了,背靠著彼此的Joker的鳴上悠,儘管早就疲憊不堪了,卻還是因為安然度過了災劫而不禁放聲笑了起來。背負世界命運的背後,他們終究還是兩個高中生而已。

「沒想到居然是宙斯。」

「我也沒想到。」

他們嘗試找回那一張被合在一起的「世界」塔羅牌,卻發現無論怎麼找都是徒勞無功,大概在宙斯消失的那一瞬間,塔羅牌早就被天鵝絨的住客們回收了。借來的還是要歸還的,儘管一早就知道這件事,Joker還是覺得有點可惜,畢竟他還來不及摸清「宙斯」這個persona還有沒有雷鳴暴雨之外的技能。

橙色的蝴蝶再次從遠處拍打著翅膀飛過來,停在鳴上悠和Joker的額頭和唇上,同時也捎來了創造者的信息。

「愚者和囚人……
不,應該尊稱你們為『天選之子』,
你們向命運證明了無數的可能性,
你們掙脫了束縛自身的枷鎖,
你們向吾等證明了資格,

今後——
你們和你們的人格面具,
亦將會成為旅途上的利刃
為你們披荊斬棘吧。

希望之花已然盛開,
尊貴的客人們,
且回歸到汝等短暫的休息中……」

蝴蝶帶著主人的餘音化成光芒,那一扇看起來異常樸素的白色大門在殿堂中顯現,門的彼方將會是這一趟莫名其妙的旅途的真正終點。

門前,鳴上悠喊住了準備回歸現實的Joker。

「你知道嗎?我總覺得世界上只有兩個人,我相信他們無所不能。對於他們的所作所為,永遠不會感到驚訝了。這兩個人,一個是你,一個是我。」

「是這樣嗎?」

「嗯,是這樣的,蓮。」

忽然被叫名字的雨宮蓮,捻了捻細碎的髮絲,他脫下了那個一直遮住了面容的面具,回頭一笑。

「那我就期待下世界再次相連的那一天吧,悠。」




「團長!」「蓮蓮!」「喂!Joker!」「蓮,快醒醒。」

雨宮蓮感覺到自己的肩膀正在被很多人劇烈地搖晃著,睜開眼睛之前,他的耳邊已經充斥著各種聲音七嘴八舌的呼喚。儘管他很想回一句「讓我睡。」,但考慮到眾人一旦覺得他永遠醒不來,可能會出現的暴走情節,就算不太願意,他還是選擇睜開了眼睛。

光線進入了眼睛,雨宮蓮在看見盧布朗那一個熟悉的簡陋閣樓和怪盜團成員們相安無事的臉孔後,終於有一種回到了現實的腳踏實地感。這一趟爬塔的旅程,比攻略殿堂還要累人。

「抱歉,我躺多久了?」他揉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將暈眩感拋之腦後,摸起了眼鏡。

「在我們醒來之後沒多久吧?」摩爾加納歪了歪頭,追問道:「你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

感覺就像做了一場悠久而且模糊的夢。這是雨宮蓮從成員們口中聽回來的描述,似乎除了他以外,並沒有多少個人擁有對天鵝絨殿堂完整的記憶。僅僅記得似乎到了一個不得了的異世界,以及遇到了一些人。遇到了誰?那個異世界是什麼來頭?怪盜團成員們對此的印象一概覺得十分模糊。

每個人或多或少還是記得某些印象特別深刻的事情,然而片段過於零碎,在雨宮蓮醒來之前他們都沒辦法把完整的真相還原出來。於是一向隨性的他們,乾脆放棄了思考,專注在搖醒久久未曾醒來的雨宮蓮上。

不記得或許是好事。雨宮蓮稍微回想了一下在天鵝絨殿堂裡面發生過的所有事,更加篤定了這種想法。

特別是那件事和那件事,大家都不記得就更好了。

=END=

【瑪奇短篇】Lost Artwork in Avalon

 長期駐守在阿瓦隆門的見習騎士們,難得接到了駐守以外的偵察任務,羊皮紙卷軸上清清楚楚地寫著偵察的目的地是阿瓦隆境域內的居住地遺跡,那座靠近海邊的城堡廢墟,是目前由夏至組管理的區域。這個地點他們還沒有機會仔細觀察過,這是一個良好的機會,讓他們再深入這塊應許之地一點點。 艾薇琳原本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