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8.2020

【瑪奇短篇】捕夢

 那是一個網羅,一個交織著千絲萬縷的網羅,絲線一圈曡著一圈,在木製的圈中交錯成了一張網。米列希安之間都說它能將惡夢捕捉,然後換來一夜安眠。


「呵,誰知道呢。」低沉的聲音喃喃自語,指尖把玩著那個柳枝繞出的圓:「一不小心的話,或許會把自己都圈進這個網裡呢。」


「無聊。」他的話換來的是副官那一貫鄙夷的回應,但男子興致勃勃的淺笑不曾減退。


「親愛的副官大人啊,你也該適時找些樂趣才對。」他說,也不管副官的眉頭皺得比往常更深。


「你將這種惡趣味稱為樂趣?」


沒有回答,邪眼僅笑著回眸,隨後彷彿帕拉魯一般的光芒藏住了暗夜。


 



那隻貓頭鷹一如既往地朝阿瓦隆的方向飛去,帶著那張米列希安思考了許久才下筆的信紙,順著堤爾克那微醺的輕風長揚而去,消失在邊境的守護者的眼際。


托爾維斯親啟……托爾維斯好久沒見了……托爾維斯我想見你......托爾維斯……米列希安揉皺了無數張羊皮紙,最後只能假裝輕描淡寫地寫上了那麼短短的一句。


「夜籠罩了愛爾琳,托爾維斯,我還能在光的盡頭等到你嗎?」


放下筆,米列希安放飛了貓頭鷹,就像要將黑月帶來的恐懼和不安一起放飛了一般,如釋重負。能盼來回音不過是一種奢望,米列希安本來只把寄信當作祈禱的儀式,祈求一刻心安而已。


結果真的等來了,就在堤爾克那潺潺的小河邊,米列希安捏著那個嵌著紅寶石的老舊項鍊,幾乎要將手心捏出一道深痕。回首,騎士呼喚著傳說的名字緩步走近,他笑魘如夢,一如初見的時候。


於是米列希安擁向了那個夢,一步一步走進了那個天羅地網裏面。


「再多注視我一點。」


低沉的告白順著騎士的舌尖送到了米列希安的唇邊,半推半就之際蛇已將禁果死死纏繞,金色的鑰匙撬開了封閉已久的門。米列希安嘗試呼吸,仿佛缺氧的人魚,最後還是被略顯強勢的吻打亂的呼吸的節奏。吐息吹在那雙仿佛晴空一般的眼眸裏面,騎士的指尖越過英雄的髮梢,繞過米列希安的耳尖,摟上了纖細到有點過分的腰際。


明明就隔著一層布料,從騎士掌心傳來的溫度仍燒得米列希安的心有點慌張,於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難得現出窘態,微腫的唇瓣吐出了不規則的音節,霧氣在眼瞳上氤氳。


「過分……不要看……」英雄的呼吸顯得更加急促了些,擋不住喉嚨發出的訴求。但騎士笑了,他將米列希安遮羞的手拉開,隨後垂首將衣領撕開,在早已染上了些許紅暈的肌膚上,留下了更深的齒痕。


那又是更悠長的呼喚聲。


米列希安不是沒有想象過和托爾維斯如此溫存,在那些長得難以忍耐的夜晚裏面,閉著眼睛想象騎士的體溫將自己赤裸裸地包圍,然後用羞恥一點一點將自己侵蝕。而現在,夢似乎成了真。


「我懂,米列希安,我都懂。」騎士說他永遠會都懂米列希安的寂寞,不管是心靈上的,還是身體上的:「所以我來了,和你在一起。」金髮的騎士似是而非地笑著說那是許久不見之後的見面禮,米列希安想真是意想不到的見面禮。


於是騎士和米列希安擁吻來得更加深刻,於是仿佛灰燼味道和熔岩的溫度燒上了英雄的身體。


啪——!一記重擊。


泡沫,破滅了;夢,醒了。


米列希安仍然在調整自己的呼吸,在夜色下搖曳的眼瞳仍透著不敢相信的神情,衣衫凌亂,思緒凌亂。騎士擦走了嘴角邊滲出的血沫,從容不迫,臉上挂著那個米列希安記憶中的笑。


「你不是托爾維斯。」米列希安的語氣冷了。


「我是。」騎士張開雙臂:「從頭到尾都是。」


「不,你不是。」發白的指關節緊緊攥住身上的薄衣,英雄終究還是有著英雄的自尊,米列希安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


「你不是托爾維斯,貝演奈克……你不是。」


那串笑聲是僞裝從身上褪走的聲音嗎?還是信念破滅的聲音呢?


隨著細碎的金色塵埃被晚風吹起,在昏暗的小屋紛紛揚揚,黑月和夢魘一起降臨。而褪去了僞裝的魔王,指尖把玩著的金色硬幣閃閃發亮。纏在網上的銀線斷了,從網上飄落,纏上了英雄的手腕和腳踝,那是一張新的捕夢網。


「貝演奈克……」米列希安的嘴唇咬出了血。


貝仁的眼睛在炙燒著米列希安,細長而銳利,和他的劍一摸一樣,讓米列希安再無法靠著那層單薄的布料遮掩失態。英雄這才想起來,對了,托爾維斯溫雅的笑容從來不曾這麼像燙紅的劍刃過。


「明明如果你不戳破的話,我們會度過一個美好的晚上的。」


貝仁露出了惋惜的表情,伸出手拂過米列希安微涼的臉頰,一如他們在泰赫圖殷之門初見之時一樣,掠過那要強的嘴角,輕巧地抬起米列希安的下顎。英雄惱怒地拍下了那隻手,連同那個擁有迷惑力量的金幣一同甩出了視野之外。金屬在木板上撞出了清脆的哐當聲,落了地。


「你在羞辱我。」


「我沒有,米列希安。」


「你在羞辱托爾維斯。」


「我只是如你所願,帶來了你想見的人,或者說你想要的東西。」


聞聲,米列希安的目光落在了地板上那個閃閃發光的金屬章上,低聲呢喃著不可原諒。不可原諒的到底是自己的思念被踐踏了,還是所愛之人的名譽被踐踏了。米列希安終究還是分不清楚了,若能從貝仁的手上搶過那個變身章,是不是就能贖回一些罪?


貝仁看出了英雄的心思。


更濃稠的陰影包圍了米列希安,映入眼簾的是貝仁帶著笑意的唇峰,清晰地將低吟送入米列希安的耳中。他說你的表情就像想要禮物的小孩呢,他說那就不要讓我的興致減退。貝仁的掌心覆上米列希安的脖頸,沿著胸膛,一路而下,側耳傾聽米列希安帶著哽咽的枕邊私語。


英雄閉上了眼睛,委身進了泥沼之中,由著邪眼穿透了身體。想要呼喚托爾維斯的名字,張開嘴卻再也喊不出他的名字。


那是一個被網牢牢罩住的永夜。


 



聖所,參拜神艾托恩的遺跡,被時間遺忘之處。


身披著白袍的米列希安,從阿瓦隆的邊境緩步走來,走近了莊嚴的聖櫃,走近了清澈的聖水池。白袍之下,傷痕纍纍,齒痕纍纍,抓痕纍纍,和英雄的信念一樣,斑駁不堪。


纖細得過了頭的身體瑟瑟發抖,赤足的米列希安吃力地抱著發黑的布里歐納克,遺跡的碎石又在腳上添了傷痕,一步,一個淡淡的足印。隕落的英雄將那個染了血跡的金屬的圓章護在了手心,熠熠生輝。


米列希安探身入進了水池,垂下了頭顱,失魂落魄,聲音沙啞。


「父《主艾托恩》,我殺了人。」


米列希安緩緩地說。


「父《主艾托恩》,我將我自己殺了。」


=END=

【瑪奇短篇】Lost Artwork in Aval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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